革命何以...?(三)——政治动员和革命大联合

革命何以...?(三)——政治动员和革命大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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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宁曾在《怎么办》中大力批判“自发性”,但随着斗争周期的展开和1905革命的爆发,列宁(1905)发现“落后的”俄国无产阶级,在行动中远远地超过了最先进的理论家的最大胆的观点,他写道,“工人阶级本能地、自发地就是社会民主主义的”。工人阶级在国家尚有超额利润收买无产者的时候,他们自发会变成工联主义者,但当阶级矛盾严峻,国家无法从海外摄取超额利润进行改良的时候,那么自发性也可以引发革命!

  原编者按:在对现有组织所存在困难进行批判后,本文将重新拾起“自发性”的讨论。“动员、联盟、组织、团结”我们试图提出一条一般性革命理论,以探索21世纪“最薄弱一环”在哪里?

  那么,革命何以...?

  列宁曾在《怎么办》中大力批判“自发性”,但随着斗争周期的展开和1905革命的爆发,列宁(1905)发现“落后的”俄国无产阶级,在行动中远远地超过了最先进的理论家的最大胆的观点,他写道,“工人阶级本能地、自发地就是社会民主主义的”。工人阶级在国家尚有超额利润收买无产者的时候,他们自发会变成工联主义者,但当阶级矛盾严峻,国家无法从海外摄取超额利润进行改良的时候,那么自发性也可以引发革命!

  如果机械地呼吁组织来对抗现代官僚主义威权国家(CBAS)的统治阶级,就会发现高压打击,组织控制,政治顺从,激励分化的全方位的维稳力度,使得社会成为附属,使得组织的成本远远大于效益,甚至是“过去三十年培养的马列毛青年被一网打尽”的尴尬境地。例如,工作单位的激励恰恰鼓励个人通过特权和特殊关系而不是集体行动来追求利益,这就使得原本用于斗争动员的社会关系网络,反过来被用于服务特权阶层。

  然而,这种制度结构却给了自发性革命机会。首先,CBAS通过取各类组织和社会群体的边界, 导致了人们身居不同单位或群体但有类似行为模式和需求的“大数”现象,提高了社会群体间的同质性,从而大大降低了集体行动的困难。一旦发生频繁的全国性质的政策变动威胁和机遇就会暴露出来,例如在疫情期间,“大数”现象实际上愈演愈烈,甚至形成了地方性的斗争周期。

  除了同质性之外,统治阶级的投机性动员,也容易激发运动的自发性,这包括投机性的帝国战争,也包括投机性的房地产运动,这些不可持续的动员一旦失败,就会重创国家合法性和依靠财政的维稳能力,这也是为何沙俄快速从日俄战争中抽身出来尚能稳住政权,但一旦深陷一战就招致革命。另一方面这些动员有助于打破原有的权力结构,而给新的组织和抗争留出空间。

  其次“政自中央出”的一统制使得地方政府成为中央代言人,地方政府虽然在形式和观念上需要落实中央政策,但地方和基层政府又被允许灵活执行中央政策,于是导致了一系列如层层加码,共谋瞒上,敷衍了事的高级黑行为官僚主义戏码,不断刺激着民众。那么政治放大就不可避免了,例如政策具体执行问题被放大到政府总体问题。信访制度的存在又鼓励矛盾向上转移,使得地方性矛盾自发可能成为全国性矛盾。

  除了自发性抗争之外,另一种形式被称为“集体无作为”,或是“大躺平运动”。前文简单探讨了“躺平有理”的使动性、斗争性和动态性,他的政治意义也绝不能小觑。这是因为缺乏程序正义的CBSPS将他的政治合法性建立在不断实现各种如经济增长的绩效奇迹之上,这使得行政管理问题纷纷政治化,甚至政治扩大化,那么原本只是和个人选择或者社会经济有关的“躺平”,就变成了一种不能直接镇压的政治挑战。更重要的,躺平拥有完全的道德-法治合法性,其定义实际上是与内卷相对应,也就是只是将10-12小时工作时间降为法律要求的8小时而已,不过这与“人口红利”的摄取相冲突。

  最后两个推动自发性的重要条件是情感因素的激发地理结构。正如前文所说,国家道德表现是人们审视国家合法性的重要标志,“毛泽东主义道德经济”的斗争框架被普遍使用在国企工人的斗争大潮当中,亦也被使用在了“710储户维权运动中”,这一框架所富含了强大的情感能量。

  当一个不平等的社会现实长期存在或不断恶化预先存在的情绪使得抗争者更有可能对谣言做出积极回应,并自发加入到斗争中去。这并非是抗争者缺乏智慧,而是他们处于信息不对等的位置,正如“实事求是”的前提条件是信息的公开透明。就好像国企工人们早已受够了合资集团的投机和腐败行为,所以稍有风吹草动,工人们就立刻行动起来。在稍稍不太民主的政权中,由于缺少日常的竞争,在任何政治不稳定的迹象都会成为斗争的信号和源泉

  地理结构的重要性质,在上文关于先锋队的部分简单讨论过了。在巴黎公社中,“将不同职业的工人联系起来的是他们作为邻居所经历的有形纽带,而不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共同结构地位的抽象纽带。” 也就是说,真正促使人民献身革命的不完全是无产阶级的身份认同,而是邻里关系。农民工相对国企工人有更大流动性,这意味着他们更难被凝聚,但显然高密度的工厂环境已经弥补了这一缺陷,例如浙江湖州民工抗税运动中表现的那样。以“宿舍”和“劳动车间”为基础的强结构,和以“阶级斗争工人领袖”为核心的关系网络,互相重叠,形成了一张富有力量的大网,大大提高了斗争的参与率和凝聚力。如果工厂所处工业园区,还可以在厂内动员成功之后,进行跨工厂联盟。工厂等场所的集中分布也促进了抗争者之间的模仿、竞争和团结,历史上也形成了许多特定的基于地理环境的斗争策略。

  在最后篇章里,本文将简单介绍一场拉丁美洲的左翼革命,结合十月革命的讨论,试图提出一条一般性的革命理论

  图:索摩查

  1979年索摩查政权被推翻,宣告了其长达五十年的残酷统治的结束。实际上,早在1970年,尼加拉瓜的民族解放阵线就已经动员了足够的人民,包括学生,劳工联合会和农民,但革命并没有爆发。在1970年到1979年期间,南美洲众多游击队都遭受了失败,而尼加拉瓜的革命却取得了成功。这背后的原因值得探究。

  1972年12月末,一场大地震席卷了尼加拉瓜,将其首都马纳几瓜夷为了平地。索摩查贪婪地利用了这次灾害:他和他的家族亲信垄断了因重建首都而造就的各种市场垄断性把持了旧房拆除,房地产投机,道路施工和商业大楼的建设,并把新建的住房翻数倍高价卖出。

  统治阶级联盟出现了第一个裂缝:这一过程改变了索摩查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关系。

  随后三年,索摩查政权倒行逆施,于1974年强制施行极其野蛮的三十三个月的戒严法,戒严法本是用以对付革命军,但索摩查却借此法垄断政治权力,把体制内的精英逼得不断左倾,最后居然和民族解放阵线的革命者站到了一起。加入革命阵线的资产阶级包括有实业家、律师、超市巨头和国际银行家,并与游击队组建了革命政府和跨阶级联盟

  索摩查政权的戒严法和维稳力量确实不容小觑,其背后是美国的大力支持。但是当美国看到索摩查人心丧尽之后,在1974到1978年间,削减了其75%的经济和武器援助。这彻底取消了索摩查政权的威权合法性,更是大大鼓舞了革命阵线的决心和勇气。

  1978年,一位反对派高官查莫罗遭到暗杀,彻底激怒了城市人口,三万人上街游行,资产阶级趁机发动了总罢工,革命阵线发动了多次军事行动。索摩查政权很快溃不成军,大厦倾倒。

  这里,我们得以总结出革命四个最重要的政治机遇结构——制度化政治系统的开放与封闭,精英的分裂或一致性,社会政治联盟的合作和增长,政权的镇压能力或意愿——是由一系列偶然事件、不确定性、新的威胁与机遇和结构性因素的组合。

  那么,我们最后一次问:革命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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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中心-外围国家和半外围国家

  基于马克思的理论,深入列宁的帝国主义批评,世界体系理论以“资本主义国际分工世界性商品交易”将世界各国分为“中心国家”、“外围国家”和“半外围国家”,体现了世界经济发展的一体性不平等。英美等发达国家居于中心位置,掌握尖端技术垄断性资本积累,通过不平等交换和金融输出,得以摄取大量海外超额利润,维持其帝国统治。俄罗斯、中东国家、非洲国家等国家居于外围位置,为世界体系秩序提供大量如能源、矿石等原材料商品。外围国家依附于中心国家,而不得发展。

  一个特例就是“半外围国家”,正如前文介绍的沙皇俄国。半外围国家得以通过对外引资和对内“人口红利”的超长劳动时长超强劳动强度,获取了原始积累,快速完成了工业化进程,使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得到全面发展,成为世界体系重要的工业生产大国。然而,与“中心国家”相比,半外围国家又不具备垄断性产业技术,更无法从广泛的外围国家摄取足够的超额利润,其统治/资产阶级对中心国家又带有依附性,但其社会又拥有世界最大的工业无产阶级群体。另一方面与外围国家相比,半外围国家并无大量原材料可以使用,而不得不和社会建立较深的(剥削/压迫/治理/改良)关系,故其阶级矛盾最为严峻。

  半外围国家的统治阶级要想维系其建立在绩效表现上的权威,有那么几条路:利用“空间修复”,使剩余资本进入新的建筑建设市场(元宇宙?),以此赚取超额地租,但这没有解决矛盾,而只是延缓了矛盾的爆发;建立“资产阶级命运共同体”,通过摄取外围国家的超额利润,以改良国内的矛盾,但历史和详细的经济数据已经证明,1-3%的利润率原不能“改善”半外围国家“承上启下”的国际关系,加之外围国家动荡的地缘政治风险,使这一方法逐渐消失在统治阶级的宣传中;最后一种方法即加大榨取“人口红利”的剩余的同时,而全面参与产业升级的竞争,这意味着半外围国家的统治阶级将直面中心国家的统治阶级.......

  一旦半外围国家丧失了剩余劳动力的优势而转入老龄社会,又在产业升级的竞赛中败退下来,就使得其政权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其国内的工业垄断只会成为靶子,而完全不能摄取海外超额利润以收买或维稳无产阶级,改良路线将难以为继。正如沙皇俄国一般,半外围国家的资产阶级往往已经“半贵族化”,这意味着他们会对一般的工人运动进行毫不留情地镇压。但历史已经证明,如此行径只会帮助消除跨阶级联盟之间的隔阂,促进全民性的工人(无产)阶级意识和阶级政治的形成。另一边,丧失改良的资本,意味着其政体的吸纳包容性,渗透维稳性和科层执行力将大大萎缩,官僚结构被架空,法律被悬置,作为社会稳定器的中产阶级将无法维持自己的“特权生活”,而被逼转入“革命大联合”。

  总结来说,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最薄弱一环”正是“半外围国家”。

  当然,“革命”不是阶级/经济决定论的,但一系列结构性的挑战中,必然开启新的政治机遇结构,伴随着偶然性,不确定性,旧秩序在历史大潮中开始转变,在汹涌的时代变革之中,我们终将面临何种未来,又可以采取何种行动?

  或许,这将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时代命题。

  注释:本文章系列参考文献另做图书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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