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人很生气
俄乌开战以来,我先后写了五篇文章分析战争的走向:《战事生变,普京咋办?》,《俄罗斯别上当,继续打!》,《普京会输掉这场战争吗?》,《普京赢了,泽连斯基输了》,《普京“一败涂地”?大战即将来临?》。
我这几篇短文,引发了一些人的不高兴。
以舔美腚为荣的跪族,肺都气炸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有意思的是,也有左边的革命战士很生我的气:
——“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是资产阶级政府,狗咬狗,一嘴毛。你帮俄罗斯你就是一条狗,资本家的哈巴狗!”
——“你不去号召俄国人民发动武装起义,借美国之手除掉普京,也就罢了,你却为资产阶级代言人普京洗地,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
——“赵磊啊赵磊,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样的‘马克思主义者’,居然也会背叛革命,你这个叛徒!”
——“别看他平时把马克思主义挂在嘴上,假滴!俄乌战争彻底暴露了他的右派真面目,开战没几天就大肆鼓吹什么普京赢了,他的立场哪里去了?”
——“俄乌战争是真假马克思主义的试金石。凡是支持俄罗斯抵抗北约东扩的人,都是假马克思主义;凡是能够假美国和北约之手推翻普京暴政的人,那才是真马克思主义!”
——“革命左派要坐山观虎斗,必须默认或支持美国火上浇油,让俄罗斯和乌克兰往死里打!千万别停下来,早死早投生。嘿嘿,战争引起革命嘛!”
……云云。
二、脑子问题与屁股问题
俄罗斯当然不是社会主义国家(虽然它曾经是),普京也不是共产党人(尽管他曾经是)。这一点,我与左边的革命战士没有分歧。
我们的分歧在于:
——是不是因为普京已经不是共产党人,那么共产党人就绝不能支持俄罗斯反抗北约东扩呢?
——是不是因为俄乌都是资本主义国家,那么马克思主义者就决不能支持俄罗斯抵制美帝霸权,否则就是资本家的走狗呢?
——是不是因为俄罗斯已经不再是社会主义国家,那么左派就必须默认或联手美国和北约干掉普京,否则就是“背叛革命”呢?
由于存在这些分歧,所以我有必要跟左边的同志交流一下。而且在这里,我只跟左边的同志们交流。
为什么我只跟左边的同志交流呢?
我发现,在愤怒声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人群里,右边的反动派与左边的革命战士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同仇敌忾”的。
换言之,在指责我支持普京这件事情上,来自右边的反动派与来自左边的革命战士居然成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但我认为,左边和右边的问题性质其实并不一样。左边的问题出在脑子上,右边的问题出在屁股上。
三、屁股问题无药可救
相对而言,脑子问题比较好办。通过讨论交流,或有望达成共识。
但是屁股问题就不太好办了。除了换掉屁股,或者打碎屁股下面那个高档马桶(其实就是马克思说的“社会存在”),你以为通过讨论交流可以达成共识吗?
呵呵……
历史告诉我们,没用。
也就是说,屁股问题无药可救。比如,依靠讨论交流,你能不能让茅某轼、袁某飞、方某们从此洗心革面、幡然醒悟呢?
这让我想起了关于茅某轼的一段历史掌故:
——1957年茅某轼被划为右派,1979年拨乱反正为他平反了冤假错案。后来在谈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说:57年他就是地地道道的真右派,因为他从来都主张走资本主义道路。也就是说,57年把他划为右派,是完全正确的;79年为他平反纠错,那是天大的笑话。
这个历史掌故说明:对于屁股问题,你用讨论交流的办法,大概率地只能“然并卵”。
所以,我的交流范围仅限于左边的同志,至于右边的那一拨,我跟他们说不着。
四、是非标准
在该不该支持俄罗斯反抗美帝霸权、抵制北约东扩这件事情上,即便是左边的阵营里面,分歧也很大。
事情很清楚,若真的想要澄清分歧,而不是一味地谩骂、扣帽子、捣糨糊、搅浑水,那么我们就需要一个是非标准,一个让大家基本上能够接受的是非标准,对不对?
否则的话,讨论根本没法继续下去。
那么用什么是非标准呢?是“谁谁更革命”的标准吗?是“谁谁真马列”的标准吗?是“谁谁是叛徒”的标准吗?
这些标准在理论上百分百的彻底革命,但实操性实在不敢恭维,只能制造唾沫和鼻涕,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以这样的标准来讨论问题,无非是比谁的帽子更大。
我提出一个标准供大家参考,这个标准是:如果毛主席在,他会支持谁?
这个标准未必尽如人意,但在更好的标准尚未找到之前,窃以为“如果毛主席在,他会支持谁”,这是左边的同志们应该赞同的一个是非标准。
当然,若有人既不认可我提的这个标准,又继续帽子满天飞,那么抱歉,我只能告诉你:我跟你说不着。
五、毛主席支持谁
如果大家愿意接受这个标准,且愿意做毛主席的学生(至于是不是“好学生”,另说),那么我们不仿假设一下:如果毛主席在世,他老人家会支持谁?是为所欲为的美帝国主义呢,还是备受西方世界欺负的俄罗斯?
毋庸讳言,在我们这个地球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是资产阶级统治的社会。按照革命战士的定义,这些资产阶级国家的政府都是无产阶级应当推翻的敌人。
然而按照毛主席的“三个世界”理论,即便是资产阶级当政的国家,仍然存在着敌我友的分类。
毛主席的“三个世界”理论教导我们,中国作为第三世界国家的一员,应当明确“三个支持”:(1)坚决支持第三世界国家反对霸权主义的斗争;(2)坚决支持第二世界国家反对超级大国干涉和控制的斗争;(3)坚决反对超级大国的扩张主义政策。
我认为,这“三个支持”是我们处理“三个世界”矛盾的基本遵循。
回到当下的现实中来。虽然美国和俄罗斯都是资本主义国家,但是众所周知,在当今的全球战略格局中,“第一世界”的美帝国主义是压制中国社会主义复兴的主要敌人和威胁(左边的革命战士对此也是认同的,不赘述);而普京领导下的“第二世界”俄罗斯,则是中国抵制美帝国主义霸权的盟友。
然而,在是否应该支持普京抗击美帝霸权的问题上,某些革命战士的态度是:“绝不支持,绝不合作”。这样的态度与毛主席倡导的“三个世界”理论,显然是背道而驰的。
如果毛主席在世,他老人家会“绝不支持,绝不合作”吗?
让我们重温一下毛主席的著名教导:“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
我认为,若毛主席在世,他老人家一定会反对“第一世界”的美国和北约把导弹架在“第二世界”俄罗斯的家门口,一定会支持俄罗斯抗击美帝和北约向东扩张霸权。
六、“福建事变”
让很多革命战士难以接受的是:“普京是资产阶级阵营的一员大将,我们凭啥要把他当作朋友呢?”
为了澄清其中的分歧,我不讲大道理。历史是最好的老师,我们回顾一下历史:“福建事变”。
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结束后,蒋介石将坚持抗战的国民党第19路军调到福建“剿共”。19路军将领蔡廷锴、蒋光鼐在同红军作战多次受挫中认识到,继续内战没有出路,决心联合国民党内反蒋势力李济深、陈铭枢等,共同走抗日反蒋的道路。
1933年11月20日,李济深、陈铭枢、蒋光鼐、蔡廷锴等人以国民党19路军为主力,在福州南校场召开大会,决定成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并发布了内外政策,提出:对外取消外国的治外法权,废除不平等条约,对内实行联共反蒋方针。
“福建事变”是国民党第19路军公开宣布抗日反蒋,调转枪口向蒋介石集团反戈一击的事变。
七、毛主席的建议
在福建事变前夕,国民党19路军曾经派出代表,秘密前往根据地跟共产党高层接触,并表达了联共反蒋、一致抗日的决心。
毛泽东当时作为代表,也参加了这次秘密会议。会后毛泽东向中央建议,这是我方跳出国民党包围圈、扭转战局的绝好时机,必须充分利用。
毛泽东建议,红军应当联合19路军共同反蒋,趁蒋介石无力东西作战的局势,从敌人力量薄弱地方突围,跳到江苏、浙江、江西、安徽交界处,去发展根据地。
19路军并不是共产党的部队,发动“福建事变”也不是为了实现共产主义。那么毛泽东为什么要支持19路军“联共反蒋”呢?
毛主席认为,只要红军与国民党19路军东西呼应,就能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用这种方法调动敌人,必然给国民党主力军队造成腹背之威胁。所以,虽然19路军建立的“福建人民政府”并不是无产阶级政权,红军也应当与之联合起来,遥相呼应。
八、王明说“狗咬狗”
很遗憾,毛泽东的建议却被革命战士王明、博古、李德等人拒绝了。
王明认为,蒋介石也好,蔡廷锴也罢,都是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他们之间的战争是分赃不平的权力之争,是资产阶级内部的“狗咬狗,一嘴毛”。
更奇葩的是,王明、博古、李德等“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断定,19路军建立的“福建人民政府”才是最危险的敌人,因为他们具有很大的欺骗性,红军绝不可以与之合作!
王明、博古、李德严厉批判了毛泽东的建议,指责毛泽东“向资产阶级政权妥协和投降”,给毛泽东扣上了“革命立场动摇的机会主义”的帽子。
结果,“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最终采取了坐山观虎斗的吃瓜策略,坐失了能削弱蒋介石反动势力的机会。
1934年1月15日,蒋介石军队攻陷福州。1月21日泉州、漳州失守后,19路军发动的“福建事变”宣告失败,孤立无援的福建人民政府很快土崩瓦解。
蒋介石腾出手来之后马上调兵遣将,一边嘲笑“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一边哼着江浙小调,信心爆棚、屁颠儿屁颠儿地去围剿红军根据地了。
九、历史经验值得注意
当然,“历史不能假设”。
但是,从历史经验中汲取智慧,在历史比较中澄清分歧,这样的认识维度无疑是有意义的。
当年19路军在福建起事,想和红军联合起来反蒋。可是王明、博古他们却说:“狗咬狗,一嘴毛”,“19路军才是最危险的敌人”,“等他们群殴,打个稀巴烂共产主义就降临了”。
按照今天某些革命战士的革命原则,毛泽东不仅不应当支持“福建事变”,反而应该策动19路军的士兵起义,立即逮捕蒋光鼐和蔡廷锴,马上建立共产主义。总之,即便不能联手蒋介石一起干掉蒋光鼐和蔡廷锴,那也决不能与19路军的反动军阀合作。
可是,“革命立场不坚定”的毛泽东,居然建议中国共产党支持19路军的军阀去反对蒋介石。在今天的某些革命战士看来,这不就是“叛变革命”吗?这不就是“资产阶级走狗真面目的大暴露”吗?
回顾“百分百的布尔什维克”对毛主席的批判,看看今天某些革命战士大骂俄乌战争是“狗咬狗”,历史与现实的交错实在是令人唏嘘。
十、批判普京与支持普京,不矛盾
有人提醒我:“不管怎么说,普京把俄乌冲突的根源归咎于列宁,所以我们决不能支持他”。
普京将俄乌冲突的根源追溯到列宁同志,说轻一点是对历史的无知,说重一点是对历史的歪曲,是典型的历史虚无主义(注1)。对此我们必须批判。在这个问题上,我与提醒者没有分歧。
但是,普京对俄乌冲突根源的历史虚无主义与俄乌冲突的是非曲直,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换言之,批判普京的历史虚无主义与支持普京在俄乌冲突中的反霸立场,这两者并不矛盾。
为什么不矛盾呢?想必左边的同志们都耳熟能详:“统一战线”是中国共产党的三大法宝之一。
请问:什么是“统一战线”?“统一战线”里面的盟友,难道都必须是纯而又纯的马克思主义者吗?难道都必须是百分之百的共产主义者吗?难道都必须是最最革命的共产党员吗?
十一、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有人披露,神秘的“察哈尔学会”主任委员,某市委党校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胡伟,为中国提出了战略选择建议:“尽快与普京切割”,因为“普京扛不住,中国全力帮助普京也扛不住,所以与其一起跪,不如咱们先跪”。(注2)
这让我想起了毛主席的著名论断:“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毛主席的这段话不仅闪烁着真理的光辉,今天依然有着很强的现实指导意义。
最后归纳一下我的基本观点。
问:在这场俄乌冲突中,你为什么要支持普京?你为什么要支持俄罗斯?
答: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盟友。
美帝国主义把普京当作不共戴天的敌人,所以我把普京视为盟友。
微信群里有一位马克思主义学者说:
——帝国主义北约东扩的战争,终于引起了普京领导下的俄罗斯反帝、反霸、反殖民、反资本全球化的革命。“第五纵队”在liang会期间沉默不语,“反战主义绅士”却不去区分战争正义与非正义的性质。他们完全低估了苏东剧变在百年历史中的重大地位,世界大动蕩正在以战争作为首要标志。
对于这样的见识,我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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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普京在2月21日发表的全国电视讲话中说:“所以我从现代乌克兰完完全全是被俄罗斯创造出来——准确来说,被布尔什维克,被共产主义俄罗斯创造出来的时刻——开始讲起。”
注2:明德先生:《神秘的察哈尔学会浮出了水面:中国人,你为什么不先跪?》2022-03-12.
(2022年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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