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可能最近有朋友已经发现,我的写作状态不是很稳定。
主要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都在看病。
因为长期阅读和伏案写作,腰椎和眼睛都出了一些状况,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已经开始慢慢好转。
但在这段看病的时间里,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大城市里,一些知名专家的号很不好挂,特需号好几百一个,甚至有些还要上千。
贵吗?
当然贵,但细一想,好像又没有那么贵,毕竟都要看专家特需号了,病情也就不是普通医生看的了。
关键是,就这几百、上千的特需号仍然爆满。
因为这些专家也好、知名医生也罢,想要找他们的人真的太多了,别说几百、上千,就我的感觉来说,一些大城市三甲医院的知名专家,挂号费上万估计都会爆满。
说明需要看病的人很多,而知名的医生不够多,供需严重不平衡。
这就引发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不符合经济学原理啊!
按理说,供需如此不平衡,一些专家的出诊费应该更高才对,这样才能符合“价格受供需关系影响”来的基本原理嘛。
其实,在中国,这样的专家诊断费之所以不符合供需原理,没有真正高到天上去,就在于我们还在坚持着公立医院的体制。
在这样的医院里,这些知名专家除了出特需门诊,他们也会出一些几十、一百元的普通门诊,虽然并不好挂。
但你只要想一想,在公立医院里花几十块钱就能看到特需号至少几百元的专家,就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你再想想,这还是医事服务费调整后的结果,在那之前,很多名医的普通门诊挂号费也就几块钱,就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这要是完全按照资本主义那一套医疗私有化,花几块、几十块就想看到知名医生的门诊,几乎就是天方夜谭了。
无独有偶,最近另一个自媒体人雷斯林也在文章中提到了体检有问题,在上海看病的经历。
他的其中一个检查,在三甲医院做,医保后只用60元,而在另一家市场化机构做,需要1800元。
所以,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了吧。
因为我们的有些医疗政策,正在偏向原有的方向了。
2
现在全国的抗疫工作虽然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但我们不能忘了,就在几个月前的武汉。
那时候,疫情已经暴发了一个多月。
而我却关注到,当时的武汉市病床数远远满足不了需要救治的人数。
虽然,我们后来建造的雷神山、火神山医院,兵贵神速,让世人震惊。
但却无法掩盖一个事实,在武汉确诊人数已经快接近5万的2月下旬,整个武汉收治重症的定点医院病床1.4万张,收治轻症的方舱医院病床不足2万张。
疫情暴发集中、传染人数激增,而医疗资源却很有限。
这次疫情中,武汉的医疗体系整体力量严重不足。
一个中部大省的省会,全国特大城市,为什么会这样?
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武汉公立医院的比例非常低。
有一个2017年的数据,武汉市有公立医院96家,私营医院258家,私营医院占比72.9%。
这还是之前的数据,这两年全国各地私营医院建设不断提速,估计现在的比例可能更低了。
这些私营医院几乎没有三级医院,以专科医院居多,最多也就是二级综合医院。
私立医院虽然多,但多数都是一些低水平建设,赚点快钱的领域,什么男科、口腔、美容、皮肤病之类的。
疫情来了,很多别说直接上一线抗疫了,连贡献点病床都做不到。
那么问题来了,只有武汉是这样吗?
3
当然不是。
我查了下,自从2001年国家正式开放医疗市场以来,民营医疗机构就迎来了一波爆发式的增长。
到了2003年,许多地方政府又大举推进了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允许公立医院通过委托经营、股份合作、乃至是直接整体出让的方式进行私有化。
有了以上各种措施的多管齐下,我国私营医疗体系的发展速度非常快,在很多人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它们居然已经在全国占据了半壁江山。
2015年,大陆民营医院的数量就已经超过了公立医院。
到2019年,存活着的公立医院只剩1.19万家,而中外私立医院高达2.32万家,占踞了医疗卫生系统的大半壁江山。
民营医院占比超过64%,在数量上对公立医院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下一步还会怎么样,无法想象。
按理说,要发展民营医疗机构,没有问题。也轮不到我们操心。
但我想不通的是,既然国家花这么大力气扶持民营医院,它们的数量占比又这么高,但在当时疫情暴发的关键时期,这些民营医院都去哪了?
尤其是,那些平时到处打广告、嗓门最大、最赚钱的XX系医院们,又在哪呢?
要知道,自从新冠肺炎疫情扩散以来,正面抗击疫情的完全是公立医院系统。全国各省市确定的定点收治医院,都是大型公立医院,因为私立医院要么没有资质收治病人,要么干脆不愿收治病人。
从全国各省市奔赴武汉的医疗支援队伍,也大多都是从各大公立医院抽调的精兵强将。
私立医院体量几乎是公立医院的两倍,但在事关全中国的抗疫大战中,派出的人员却只有公立医院的零头。
有很多人为他们辩护,说这正说明私立医院的发展还不行,所以更要大力发展私立医院,形成良性竞争。
关键是,10年的时间,公立医院已经减少了1300多家。而私立医院的数量甚至已经超过了公立医院,还发展的不够快吗?
这些年里,大部分私立医院赚得盆满钵满,但对于像抗疫这种“出力不赚钱”的事,哪有动力去做啊。
一些公立医院的医生被私营医院一挖过去,薪酬往往数倍、上十倍的翻。
这些额外支出的薪酬,才是真正能反应其技术水平、知名度的“供需价格”。
问题就在于,这样的“真实价格”,又有多少老百姓消费得起啊。
就像这次疫情来了,无数公立医院不计成本代价,冲在了最前面。
这次还有公立医院,下次靠谁?
4
美国有一部电影,叫《传染病》,里面的剧情和我们这次疫情很像。
这个病毒在毫无症状的潜伏期内就可以传染,被感染的人数很快就达到了恐怖的量级。
在这种大规模流行的病毒面前,美国发达先进的医疗体系崩溃了,医院被挤爆。
当时看这部电影还以为是虚构,现在看到美国超1000万的感染人数,一塌糊涂的防疫,才明白这才真的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当然,没有“集中力量办大事”传统的美国,是不可能10天造出“火神山”“雷神山”医院的。
于是,他们采用了方舱医院的方式来集中收治病人,只不过他们的“方舱”是很多人挤在一起,相互感染的风险非常大。
然后经典的情节来了,美国的那些医护人员们,面对这种生死考验,居然罢工了。
而电影里的那些高层还很理解护士罢工,说:“我们让健康的人去照顾病人,然后希望健康的人不要得病,这个太离谱了。”
然后更经典的来了,因为病毒传染,美国也开始封城。
然后维持秩序的警察,也罢工了。
在这种危险的病毒面前,美国的医护人员罢工了,警察也有四分之一不干了。
这就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医疗体系、社会治理体系!
在真正的灾难面前、生死面前,美国人所宣扬的什么“普世价值”,全成了一句屁话。
在资本主义的价值体系里,面对他人的生死,极端利己是正常的。所谓的救死扶伤,那是在平常收医药费的时候。
疫情期间,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海南保亭县人民医院一位医生,因为拒绝服从上级安排去发热门诊参与抗击疫情的工作,直接被医院开除了。
而作为对比,私营医院完全不用担心这样的问题。2020年1月24日,正是新冠肺炎病毒开始在全国大规模爆发的紧要关头,北京市卫健委开出了一份用以指导民众就医的定点医疗机构名单,其中一家著名的私立医院也被收录在其中。
明明已经被点名作为定点医院,但在发现有大量发热病人被这份名单引导前来就诊后,这家医院直接做出了一个当机立断的决定——把自己的发热门诊直接关停。
公立医院的医生因为拒绝参与抗疫,直接被当场开除。
而私营医院倒好,直接关门,连关停发热门诊的理由也非常搞笑,是为了“对发热门诊进行升级改造”。
疫情当前,你能指望这样的私立医院?不拖后腿都不错了。
比如,在防疫物资紧缺的时刻,武汉仁爱医院,一家整容与不孕不育的莆田系民营医院,竟然从红会领到了1.8万只KN95口罩,而冲在最前线的协和竟然一度连医护人员都无法保障。
家贫出孝子,国难显忠臣。
我说实话,平时里,我并没有觉得这些公家单位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能指的上的,能站出来的,还是得靠他们。
他们有时候就像大家族里的长子一样,身上可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但真正到了决定家族存亡的关键时刻,一个家里都会指望他们。
因为,责无旁贷。
就像这次疫情里,很多央企下属子公司,自己找原材料,改造车间,立马就生产起了疫情防控需要的口罩、防护服等等。
国家的企业,国家的单位,在国家真正需要的时候,永远都是不讲条件,不打折扣。
当年搞“三线建设”,一大批工程师的青春全留在了那些远离大城市的荒山野地里。直到今天,许多承担基础建设、大众服务之类的国有企事业单位仍然奋战在艰苦一线。每到国家逢难,汶川、玉树……
总有他们冲锋在前,因为他们是国家的企业、是国家的单位。
当年南方冰冻灾害的时候,电力职工为了保障电力畅通,牺牲了不少人;同一年的汶川地震,私有电力企业的老板全部拖家带口地出逃,没有一个想到要不要先去抢修电路,为灾区人民恢复供电。
最后还是国家电网从外地专门抽调人手,连夜赶进汶川进去抢修。这件事给国家电网的董事长留下了深刻印象,让他直到2015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还在愤愤不平地念叨此事。
5
有人问快递业现在这么发达,为什么中国邮政还没有垮?
因为,总有快递到不了的地方。但没有中国邮政把信送不到的地方。
在那些人迹罕至的牧区、山区,中国邮政用最原始的畜拉、人走,也要保证把信件送到有人住的地方去。
因为他们是“中国邮政”。
除了邮政,那些为几十个人的小村子修的公路、通的电、架设的信号塔,有哪样是符合经济学原理的啊!
说真的。你看一场病,带孩子去上上学,或者去一趟偏远山区,就会明白。
在中国,有些东西是不能私有化的。
私立医院的价值导向,永远是挣钱。
你在私立医院里多花钱,确实能得到比公立医院更好的服务。
但如果你没钱了呢?
大量追逐利益化的私立医院,还可能会对公立医院的医生形成逆向淘汰。多数公立医院的医生挣得少、承担的压力重、还需要面对难以预料风险的“医闹”,时间长了,还有多少人能坚持下去?
很多人不知道想过没有,私立医院现在明明比公立医院多两倍,为什么私立医院医闹的新闻那么少?
因为闹不起。你可以对着国家的、政府的医疗机构撒泼耍赖,因为你知道,国家不会不管。
就像家里的熊孩子敢对自己的爸妈大呼小叫,各种耍横,因为知道爸妈是永远爱他的。
闹得再厉害,父母也只有恨得牙痒痒:亲生的、亲生的,不能使劲打。
你去对着其他人撒泼耍赖试试?
私立医院可不会宠着你、惯着你,你有钱时你是顾客上帝,你没钱时就只剩滚开别占地了。
公立医院不仅要承担非常重的社会责任,承担非常时期“驰援一线”的重大任务,还要承担社会情绪发泄时的批评指责。
我想起8年前的一件事。
2012年2月27日,世界银行发布了一份名为《2030年的中国:建设现代、和谐、有创造力的高收入社会》的报告。第一条建议就是——中国需要进一步重组国有企业部门,破除竞争性行业的垄断和寡头垄断企业。
报告发布的当天,学者杜建国对该报告提出了严厉的批评,提出这是美国要用私有化的毒药毁掉中国的经济,中国绝不能重复俄罗斯的老路。
杜建国的话可谓振聋发聩,但很多人估计连所谓“俄罗斯的老路”都没搞清楚。
今天,我就再客串一下历史老师,用最快速的方式给大家回顾下从苏联解体到俄罗斯衰落,最惨痛的一个教训。
从1989年下半年到1990年上半年,苏联政府一直在研究和协商怎么制定改革方案,最后,他们决定采取一种激进的方案,即“500天计划”,也被称为“休克疗法”。
这是一种西医术语,大家不太好理解。我从我国浩瀚的中医理论、民间俗语里找出了一个含义大致相同的术语,用在此处非常贴切。
那就是——“活马当成死马医”。
这个治疗方案的核心就是要在500天内,将苏联从计划经济过渡到市场经济。
但还没等到执行,苏联就解体了,而后的俄罗斯选择了继续执行这个方案。
方案的核心就是一句话:俄罗斯唯一能走的只有市场化这一条道路,而市场经济与公有制水火不容,因此必须彻底实行私有化。
负责研究和实施这个计划的盖达尔,向叶利钦发誓:只要实行私有化,两年以后国家各个方面都会变好。
结果就是,不到500天时间,俄罗斯的通货膨胀率已经高达2509%。
发誓?狗屁都不是。
随后,“休克疗法”彻底变成了一场私有化的狂欢。
乌拉尔机械制造厂是一家拥有3.4万名职工的大型国有机器制造企业,当时仅卖了372万美元。
500家俄罗斯大型国有企业实际价值超过1万亿美元,却只卖了72亿美元,12.5万家国有企业平均售价只有1300美元。
也就是说,如果你现在在北京有一套房子,放到当时的俄罗斯,你就可以至少拥有500家俄罗斯国企。
注意,这里的拥有是购买,不是承包。
后世把这场私有化称为“世纪大拍卖”,认为这是人类历史上最迅速、最疯狂的私有化。
无论把财产分给谁,哪怕是分给强盗,只要把财产从国家手里夺出来就好。——俄罗斯私有化之父丘拜斯。
私有化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两极分化,到了1998年,俄罗斯20%的居民手中集中了一半以上的国民总收入,而这其中又大部分集中在200~300个家族中。
俄罗斯当年狂飙突进私有化的后果,至今都还在影响着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
而苏联解体后,其他效仿西方搞全盘私有化的前苏联国家,下场也非常惨。
曾经能造出航母,造出航空发动机,造出巡洋舰的乌克兰,现在什么都造不出来,穷得只能卖家当。
那些当年他们的祖辈们花了无数心血,甚至以生命的代价才拥有的技术和产业,就这样被卖了。
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6
历史早已告诉我们,放弃什么是容易的。
就像当年的“东三省”,蒋介石几封电报、张学良一己私利,说不要就不要了;而坚守是很难的,就像1950年的抗美援朝阵地上,面对装备更先进,火力更猛的美军,我们的志愿军坚守上甘岭就是寸步不让,连山头都被炮弹削平了2米。
殷鉴不远啊,俄罗斯这样的历史悲剧,不能再在中国的土地上出现了。
我们可以支持民营经济,可以鼓励民间资本,但那些关乎国计民生,关乎国家脊梁的行业,教育、医疗、金融、能源,绝对不能无脑市场化!
看病不能成为买卖,医院和医务人员必须姓公!
就像有网友说的:
如果医疗都私有化了,疫情来了医护人员跑了,因为这就是个工作,为什么要送命呢,大不了辞职;
如果基础设施都私有化了,你就没法征用场地建方舱医院了,因为那是人家的私产,风能进雨能进就是国王不能进;
如果土地都私有化了,还能建雷神山、火神山吗?不可能建了,因为那地是私人所有的,你不能占用,就算能占,也要谈合同呀,十天?合同还没谈完。
最后,我分享一张疫情最严重时期,网友们发的一张感动我的照片。
“七剑下天山”。
为了前往阿尔泰山区的偏远牧民居住区进行新冠肺炎防疫知识普及,人民警察和医务人员冒雪骑马前行。
而这只是无数中国基层工作者平凡的一天,不让一个人落下。
我们为什么能做到这样。
越是危险越向前,这是追逐利益的私立医院所无法做到的。
我不希望有一天,追逐利益成为医疗产业的唯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