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2日,普京在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纵论地球村格局:
“苏联已经不复存在,但还有俄罗斯。就经济实力和政治影响而言,中国正积极地朝着超级大国的地位迈进,德国也朝着同样的方向前进。英国和法国在国际事务中的作用也发生了显著改变。在某个时期享有绝对统治地位的美国,现在也几乎不能再提(美国)例外论。当然,巴西、南非以及其他一些国家,也已经变得越来越有影响力。”
普京这段话信息量巨大——
——怼美国,说美国分量在弱化;
——把中国和德国往超级大国上抬;
——提一下英法作用在变化,强化还是弱化?你猜;
——至于俄罗斯自己,只是强调苏联不在了,但还有俄罗斯。
这个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是俄罗斯为国际知名俄问题专家和学者举办的一个专业聚会,参与者有机会在俄罗斯的一些重要部门和地区参观访问,并与俄高层官员和学者交流。
换句话说,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是俄罗斯展示自己的一个窗口,因此每次俄罗斯总统与参与者的见面会都是最受外界关注的内容。
因为普京是俄罗斯的最大权威,最懂得如何展示俄罗斯的形象,而且通常都会发表一些比较“有料”的言论。这次普京的言论,一如既往地犀利。
这段话可以从如下几个方面解读:
壹 硬汉论
普京讲话的背景:疫情并没有结束;但后疫情时代,世界格局在改变。
自诩为“第三罗马”的斯拉夫人词典里几乎没有“服软”二字。普京在地球村的人设,一直都是硬汉。
至于做事风格,不论是车臣平叛,还是吞下克里米亚,都是典型的硬汉风。
所以在论坛上,普京虽然承认苏联成为过去时,但依然拉上美国说“莫斯科与华盛顿主导国际事务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同时另一方面,普京又强调俄罗斯不会变弱,对“唱衰”俄罗斯的人喊话“对于仍在等待俄罗斯缓慢走向衰亡的人来说,我们仅仅担心一件事,就是如何避免在你们的葬礼上被感冒传染。”
估计俄罗斯人听到这话,会感到很燃很给力。
但实际情况来说,俄罗斯现在只有核武器库可以和美国看齐。
在经济领域,俄罗斯不是衰弱,而是持续不断地衰弱。好在俄罗斯地大物博,人口稀少。俄罗斯人永远不用为能源、面粉、土豆、牛肉(奶)担心。
政治方面,普京的思路非常清晰,表示愿意继续加强与中国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而且他还认为“与俄罗斯在军事技术合作领域的合作将提高中国的防御能力”。
普京的讲话,换一个方向理解,就是中国虽然在经济上正在成为超级大国,但军事和政治层面需要与俄罗斯协助。
单凭俄罗斯自己,经济上瘸腿。但是如果中国的经济与俄罗斯的军事结合起来,再加上中俄两国在欧亚大陆上庞大的体量;那么确实有助于强化普京的硬汉人设。
但是很明显,在复杂的国际关系中,硬汉与否,只是一个层面;另外还有阴谋论与博弈论。
贰 阴谋论
阴谋论者认为,普京这时候一边强调美国衰落,另一边捧中国和德国为超级大国,是别有用心的祸水东引。
中国经济大而不强,德国经济强而不大,暂时都处于“筑高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阶段。普京把二者往前捧,是要把美国的注意力往中国和欧盟层面引导,从而减轻俄罗斯的压力。
此前普京曾多次表示欧洲没有“真正主权独立”的国家,德英法等国都是美国的附庸。这次调子大转弯,声称“德国也朝着‘超级大国’的方向前进”,确实突兀。
如果从阴谋论角度,普京这话要从三个层面理解:
01俄罗斯层面——
客观来说,俄罗斯现在麻烦不少。
乌克兰东部,火药桶随时可能点燃。
叙利亚境内,战争零零碎碎地持续着。
纳卡火药桶点燃,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干起来,会影响俄罗斯。
白俄还在闹腾,吉尔吉斯坦也需要精力处理。
埃尔多安、默克尔、马克龙、菅义伟时不时向普京甩锅。
普京需要转移矛盾与减轻压力。放眼当今地球村格局,能为俄罗斯减压的,只有中国与欧盟。德国是欧盟的发动机,所以普京把中国和德国往超级大国上捧,其实是告诉美国:威胁你的人在这里。
02美国层面——
在单边霸权主义下,美国有两个信仰。
第一个信仰是“基督信仰”。
第二个便是“美国例外论”。历史学家霍斯泰德尔曾经说过:“美国作为一个国家,其命运不在于有没有意识形态,因为美国本身即是一种意识形态”
2013年,奥巴马在西点军校演讲中宣称:美国永远不需要征求别人的许可,我对美国例外论深信不疑。普京立刻在《纽约时报》发文痛批奥巴马鼓励国民自视“例外”,不论动机如何美好,这实际上将使美国成为一个国际恶霸。
普京这个时候强调“曾在国际上一度享受绝对支配地位的美国,现在几乎没有资本宣称‘美国例外论’”,相当于再次批判美国的“第二信仰”,但又不会引火烧身。
一方面是告诉其他国家,美国如何霸道,号召大家合纵抗美。
另一方面告诉美国,挑战霸权的是中国和德国,不要找俄罗斯麻烦。
不得不承认,普京这手段玩得很溜,把阴谋玩得接近于阳谋。
03从中国和德国层面——
美国越打压搞事,中国与德国就越需要俄罗斯的能源。
德国与俄罗斯的“北溪-2”项目,原本顶住了美国的压力,即将竣工。关键时刻,默克尔拿项目威胁普京。而手头并不宽裕的普京,已经在项目中投入了大笔资金。
而特朗普一直让德国提高北约军费份额。
这个时候,普京把德国往超级大国上抬,其实是将军默克尔。
但阴谋不论怎么玩,还是为博弈服务。
何为博弈?博利益也。当今地球村,犹如春秋之世,博弈之风甚浓。
叁 博弈论
何为利益?
短看贸易经济得失
长看国家民族生存与发展空间
描述普京的博弈思维之前,一定要明白,普京首先是俄罗斯总统,所作所为,都在为俄罗斯的利益而拼搏。
所以站在俄罗斯的立场看,普京的博弈思维应该有两层内涵:
01短期看——
普京在为俄罗斯争取现实利益。
俄罗斯疆土虽大,但除了北冰洋海岸线与中蒙边境一侧,基本上都动荡不安。
动荡既是危,也是机。
乌克兰动荡,普京趁机拿回克里米亚。
纳卡危机,普京一方面呼吁和平,同时可以向双方卖武器。而且亚美尼亚威胁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石油管线,有利于提升俄罗斯能源的地位。
即便是中印冲突,俄罗斯也能分一杯羹,卖印度军火,卖中国能源。
如果周边全乱,以俄罗斯现在这些家底,根本无法应对,危大于机。
这个时候如果让中国和德国往前顶一顶,那么俄罗斯就可以坐享机遇,把危险降低。
02长期看——
普京在为俄罗斯争取生存空间。
这话该如何理解?需要回顾过去百余年的大历史。
从整个人类文明史上看,人类文明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一直在欧亚大陆。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中心开始向北美转移,二战之后转移完毕。
美国对欧亚大陆强国实施“离岸平衡”战略。
两次世界大战,美英联合苏(俄)干掉了德国。
冷战中后期,美国又联合中国拖垮了苏联。
现在美国和中国的博弈大幕拉开,又想拉拢印度、越南等国抑制中国。
美国靠这手离岸平衡,戏弄欧亚大陆强国于股掌之中。
如果欧亚大陆被美国戏弄过的德国、俄罗斯、中国联合起来,那么不论政治(中俄)、经济(中德),还是军事(中俄德),都可以对美国的单边霸权主义形成一个制衡。
目前看,三国之中,中俄走得较近,处于一种“结伴而行”的状态。
那么中俄有可能结盟么?记者这么问普京。
“可以想象一下,但是我们一直认为我们的关系已经达到了协作和信任的程度,我们完全不需要这个。但是理论上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普京的这个答案非常有内涵,也非常有技巧,如同一个搞新闻出身的资深外交官。
其实普京真的很希望和中德搞好关系。不要说结盟,哪怕是与中国或德国靠近,都可以大幅改善俄罗斯在欧亚大陆上的生存状况。俄罗斯的短板是经济,而中德正好是经济强国。
客观来说,如果不是美国搞单边主义极限施压,中俄没有结盟的必要。
如果美国胃口太大,中俄会继续接近,从军事、政治层面对冲美国的压力。
如果俄罗斯有朝一日丢掉旧陆权思维,从经济上开发远东;那么中俄会更进一步接近。
正如外交部发言人回应普京讲话时声称,“中俄弘扬传统友好没有止境,拓展合作没有禁区。在两国领导人的战略引领下,中俄两国政治互信和战略协作水平持续提升,经受住了国际形势风云变幻的考验,树立了新型大国关系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