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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乡的贫富差异,一直是大家热议的话题。
以前有读者给我留言,让我写篇文章,说说教员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正好我也比较感兴趣,那就写篇文章和大家聊聊吧。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篇文章的内容,我只罗列和教员相关的史料、讲话、文章,不涉及任何个人分析,所以篇幅不会很长,点到为止,希望大家能理解。
近现代的城乡关系,总体分为两个阶段。
1949年前,即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中国的社会生态是城市富农村穷、城市为主农村为辅、东部城乡碾压西部城乡。在这种社会生态下,上海的十里洋场和陕甘宁的偏僻农村,几乎是天上地下的两个世界。
于是,教员提出“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战略。
因为在农业经济时期,农村虽然穷,但农村有土地、粮食、人口、兵员以及各类物资,属于社会生态上游的生产单位。城市虽然富,但一切生活物资都需要从农村采购,所以城市是社会生态下游的消费单位。
革命的重心下沉到农村,相当于釜底抽薪。
一旦教员把农村整合起来,城市便失去粮食、物资、劳动力的供给,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和大海中的孤岛似的,随时会被四万万人民形成的磅礴伟力冲垮。
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成功,说起来千头万绪,核心逻辑,其实就这么几句话。
革命重心从农村到城市,有一个转移的过程。
早在1944年8月,教员给博古的信中就说:
“新民主主义社会的基础是工厂与合作社,不是分散的个体经济。分散的个体经济是封建社会的基础,不是民主社会的基础,这是马克思主义区别于民粹主义的地方。简单言之,新民主主义社会的基础是机器,不是手工......现在的农村是暂时的根据地,不是也不能是整个中国民主社会的主要基础。由农业基础到工业基础,正是我们革命的任务。”
1949年3月,教员在七届二中全会上提出:
“从1927年到现在,我们的工作重点是在乡村,在乡村聚集力量,用乡村包围城市,然后取得城市。采取这样一种工作方式的时期现在已经完结。从现在起,开始了由城市到乡村并由城市领导乡村的时期。党的工作重心由乡村移到了城市。”
这两件事,标志着教员和中央离开农村、进入城市的思路逐渐成熟。
1949年后,即社会主义建设阶段,中国的社会生态便向农村支持城市、城市反哺农村、最终形成城乡共同富裕的方向转变,努力构建新时代的工农联盟。
2
农村支持城市,通俗来说,就是大家熟知的剪刀差。
1950年6月6日,陈云在七届三中全会上说:“中国是个农业国,工业化的投资不能不从农业上打主意。搞工业要投资,必须拿出一批资金来,不从农业打主意,这批资金转不过来。”
中国是落后国家,不能和欧美国家一样,靠剥削殖民地来获取原始积累,也不能和德日一样,靠侵略周边国家壮大实力。要想摆脱贫穷落后的局面,从农业国升级为工业国,只能和苏联一样,向农村索要资金和原材料。
这个道理,教员是明白的。
于是在半个月后,教员在全国政协第一届全国委员会第二次会议上重申:
“中国的主要人口是农民,革命靠了农民的援助才取得了胜利,国家工业化又要靠农民的援助才能成功。”
为了实现这一目的,教员又提出“大仁政”和“小仁政”的理论——
重点发展工业,将落后的农业国转变为强大的工业国是大仁政,单纯照顾农民利益是小仁政,施小仁政而不施大仁政是帮了美国人。
在这样的背景下,国家制定了较高的农业税,用来抽取农村的资金,1958年的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九十六次会议,更是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税条例》,规定全国的平均税率是常年产量的百分之十五点五。
这个税率,介于六税一和七税一之间,远远高于古代封建社会的十税一,可以说是相当重了。
除了农业税以外,统购统销、低价收粮高价售工业品等方式,也成为城乡剪刀差的组成方式。据有关专家统计,剪刀差造成的农业积累,1950—1957年是475亿元,1959—1978年是4075亿元。
这部分资金,便是中国工业化的原始积累,农村支持城市的重要途经。
虽然中国工业化是以城市为主、以重工业为主,但并不意味着放弃农村、放弃农业和轻工业。
1956年4月,教员做了《论十大关系》的讲话,第一段就提到重工业和轻工业、农业的关系——
“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还要适当的调整重工业和农业、轻工业的投资比例,更多的发展农业、轻工业......(农业和轻工业)加重的结果,一可以更好的提供给人民生活的需要,二可以更快的增加资金的积累,因而可以更多更好的发展重工业。”
“我们现在发展重工业可以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少发展一些农业、轻工业,一种是多发展一些农业、轻工业。从长远观点来看,前一种办法会使重工业发展的少些和慢些,至少基础不那么稳固,几十年后算总账是划不来的。后一种办法会使重工业发展的多些和快些,而且由于保障了人民生活的需要,会使它发展的基础更加稳固。”
《论十大关系》的第四段——“国家、生产单位和生产者个人的关系”,教员把苏联拉出来批判一番,并进一步阐明了农村和农民的问题——
“苏联的办法把农民挖的很苦。他们采取所谓义务交售制等项办法,把农民生产的东西拿走太多,给的代价又极低。他们这样来积累资金,使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受到极大的损害。你要母鸡多生蛋,又不给它米吃,又要马儿跑的好,又要马儿不吃草。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除了遇到特大自然灾害以外,我们必须在增加农业生产的基础上,争取百分之九十的社员每年的收入比前一年有所增加,百分之十的社员的收入能够不增不减,如有减少,也要及早想办法加以解决。”
同年的一次会议上,教员又一次指出:
“如果现在要求完全消灭剪刀差,做到等价交换,国家积累就会受到影响。但是剪刀差太大,使得农民无利可图,那也是错误的。总之,在不影响国家积累的情况下,逐步的缩小工农业产品的剪刀差价。”
总的来说,教员要从农村抽取资金支持城市工业,但非常关心农村和农民的利益,不愿意涸泽而渔。
因为在教员执政的时代,中国大部分时间被美、苏两大阵营封锁,出口无法做为中国经济的支柱,只有城乡内循环才能盘活中国经济。而要打通工业经济的内循环,城市的定位就是社会生态上游的生产单位,农村的定位是社会生态下游的消费单位。
这就意味着,农村做为消费单位,必须有钱、有积蓄、有消费能力,才能为经济内循环托底。
缩小工农业产品的剪刀差价、鼓励发展农业和轻工业,不仅可以践行为人民服务的政治宗旨,又可以增加农民的收入,培植农村的消费能力,最后还能强化国家向农村抽取资金的能力。
教员曾给中国抗日军政大学题写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校训,贯穿着对立统一的辩证法原则。现在他对重工业和农业轻工业、城市和农村的观点,其实也是一脉相承的。
3
城市和农村的对立统一、重工业和农业轻工业的对立统一,最终目的是为了消除城乡的贫富差异,实现共同富裕。
要实现这个最终目的,很不容易。
教员本人就经历了“城乡如何发展”的思索过程。
1945年4月,教员在七大上做了《论联合政府》的政治报告,“土地问题”一节就提到两点——
“将来还要有几千万农民进入城市,进入工厂。如果中国需要建设强大的民族工业,建设很多的近代的大城市,就要有一个变农村人口为城市人口的长过程。”
“农民,这是中国工业市场的主体。只有他们能够供给最丰富的粮食和原料,并吸收最大量的工业品。”
这样的表述,说明教员在抗战即将结束的时候,仍然把吸引农民进入城市,视为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主要方向。
但在1958年1月,教员的方向变了。
经过多年的工业化进程,城市已经有了一定的重工业基础,有能力向农村输出生产资料,反哺农村了。于是他在“南宁会议”上说,要让地方工业超过农业产值。
随后,国家经济委员会根据教员的意见,起草了《关于发展地方工业的意见》——
“在干部中应该提倡,既要学会办社,又要学会办厂。农业社办的小型工业,以自产自用为主,如农具的修理,农家肥的加工制造,小量的农产品加工等。”
再过两年,教员在成都的一次会议上重申:“大社可办一些加工厂,最好由乡办,或几个乡镇合办。”
按照这几项意见的要求,大量的小型轻工厂,在各地的人民公社冒出来。
这样一来,农民不需进入城市,可以就地转化为工人,农村不需流失劳动力,可以就地城镇化,农村的原材料不需流向城市,可以就地转化为初级工业品,最终形成“一个大城市带动数个小城市、一个小城市带动数个小城镇”的多元局面。
在教员的心目中,打破城乡的贫富差异,在此一举。
因为农民缺少原始资本积累,无力单独购买工业品更无力开办工厂,要实现农村工业化和城镇化,必须依赖以人民公社为核心的集体经济。所以教员极力反对分田单干,坚持要把农村集体经济、农村工业、城镇化进行到底。
他的原话是——
“我为什么把包产到户看得那么重?中国是个农业大国,农村所有制的基础如果一变,我国以集体经济为服务对象的工业基础就会动摇,工业产品卖给谁嘛!工业公有制有一天也会变,两极分化快得很。”
而为了夯实农村的社会生态,教员又做了另外两项工作。
其一是发布《对卫生工作的指示》,批评卫生部是城市老爷卫生部,广大农民得不到医疗,号召卫生部和医疗单位,把大量的人力、物力放到群众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上。
遍布农村的数百万赤脚医生,应运而生,农民得到了最基本的医疗条件。
其二是践行《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提出的“文艺为工农兵服务”、《论联合政府》提出的“知识分子和农民结合起来”,号召知识分子到农村去,完成知识分子劳动化,并帮助劳动人民知识化。
在教员的号召下,近千万知识分子下乡、支边,给农村送去城市的技术和知识,城乡的文化差异急剧缩小。
就这样到了1976年,中国城乡的贫富差异,虽然没有完全消除,但已经达到中国有史以来最均衡的状态,和1949年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4
1949年12月,中央政府遇到较大的财政困难,教员在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四次会议上说:
“我们的情况概况的来说就是,有困难的、有办法的、有希望的。我们的财政情况是有困难的,我们必须要向人民说明我们的困难所在,不要隐瞒这种困难。但是我们同时也必须向人民说明,我们确实有办法克服困难。我们既然有办法克服困难,我们的事业就是有希望的,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
经过多年的努力,教员确实做到了,其中重要的一环就是缩小城乡贫富差异,努力实现共同富裕。
城市工业化了,农村工业化了,人民有钱消费了,国家财政自然好转了。
所谓藏富于民,大抵如此吧。
要完成这些工作,能力倒在其次,最关键的是以公平公正的态度,把所有人的利益都考虑在内,然后颁布惠及所有人的政策,即便有所取舍,也要做出补偿。
如果出发点是“惠及哪些人、牺牲哪些人”的话,是不可能完成如此伟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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