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内外的同学,互相喊着到教室里去,最后一天听刘胜美老师给大家再讲几句话。大家都很自觉,陆续跑到教室里坐下。刘胜美老师看着全班同学都自觉到齐,很是高兴,就站在讲台下面对全班同学说:"同学们,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学校通知毕业班今天可以离校了,己没什么事了。前些日子集体照,班里各人照也都照完了,个人照去照相馆拿就好了,班级集体照个人要的,以后来学校拿,互相捎着也行。今天同学们正式毕业离校,我祝大家今后在农村也好,在其它战线行业也好,努力工作学,为国家为集体多做贡献。上午了,大家有走的,这就可以走了,路远的吃过饭走也不晚。同学们,再见!"刘老师最后笑着说完,朝大家挥了挥手,向教室外走去。同学们立即起立,郑永开首先在座位上大声喊:"刘老师再见!再见了刘老师!"大家也不约而同地喊"再见!""刘老师再见!"
刘老师很激动,回头和同学们招手时,大家看见刘老师满脸的微笑,眼里象充满了泪花。同学们也很激动,不断喊着:"刘老师,再见!"不断招手,一直把刘老师送到教室西屋山头。因一时人多拥挤,华志平没能走出教室,一时也很激动",心情很复杂,又说不清,就转身朝北玻璃窗外望去,在密枝叶茂的桃树间缝里,看着刘老师的身影,直到进了宿舍。
这时,有的同学已回宿舍,有的同学在教室拾掇纸笔本子杂物等东西。几个女同学收拾完桌洞里的东西一起朝外走着,向一些男同学喊一声:"再见!"嘻嘻地笑着走了。
校内的大路上,各班毕业的同学有的背起挑起行李陆续的走,遇着熟悉认识和不热悉不认识的人不断喊着"再见了",或招招手。九级四班的同学也陆续走了不少。华志平拾掇完行李,见张棉地对他说:"不行咱吃过饭走,也响午多了,也饿了,这里有茶水又不用花钱,这里的煎饼咸菜还剩了些,吃一点少一点,省的带着路上还沉。"华志平点点头笑着同意,要说什么没说出来。他没见王文峰,只见他铺盖东西在床上,肯定没走。他想和王文峰再好好啦啦,这就毕业再见了,说几句送别的知心话也好。
华志平吃了个煎饼就不吃了,送走了郑永开、年桂永、孙喜坤、孙佰祥等许多同学。张棉地饭后见华志平不紧不慢里里外外不走,就急着说:"志平,我先走了,不等你了,反正路不远,咱俩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你等会走?"华志平忙答应,送张棉地出来宿舍,走出十几米远,张棉地朝他笑笑说:"志平兄弟,你也快走吧,孙伯祥他们也都早走了,多好。今年都不招生招工的,多平等。"转而忙说,"别送我了,咱一个村又不是外村的。"华志平只是点头答应,看着张棉地满意地匆匆走了。他有点苦笑。
华志平回来,见王文峰从外边回来忙问:"你干什么来,我等了你这半天没见你?"王文峰说:"去和一个村的说会话,要和我一起走的。"华志平有些不解地问:"您村的?凡不是那个叫姜振茂,外号是小大嘴的是吧?"
"不是不是,我有功夫和他一起,"王文峰忙鄙夷地说,"这种卑劣小人,我一辈子也不和他来往。"
华志平听明白了,原来不是"小大嘴",,要不,怎么突然能好了呢,王文峰会记恨"小大嘴"一家一辈子的。
正说着,王文峰那个同村同学背着行李卷来叫他了。华志平一看很面熟,都是同校同级的同学,平时都见过面,就是没有说过话,没接触没交往过,就相互客套了几句,华志平很遗憾没和王文峰多玩会,等王文峰从宿舍里背起行李,华志平就送二人。那个同学见王文峰不愿走,只想和华志平说话,就在前边十几米远的距离慢慢向前走。
"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别了,心里真舍不得你。说实话,在咱同学当中,你是我最要好最亲密的朋友了,没有第二个。"王文峰背着行李,边走边认真又郑重地说,最后还加重了语气。
"我也是。"华志平听了很感动,看着王文峰说"咱俩的友情谁也比不了,就好比马克思和恩格斯两个人,对一切事物的认识看法都基本一致,观点都是一样的,特别是经过了文化大革命这几年。"华志平说到这里,一下子觉得这比喻有些太夸张太高大,怎么能和世界革命导师比喻呢。在王文峰面前,他是不是认为自己看了点马列的书故意炫耀呢?随之后悔不迭,自己真有点过分了,内心里自责的同时,不时看看王文峰。只听王文峰说:"咱虽比不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可咱的友情是纯粹的,深厚的,是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中锻炼出蕴育出来的,不是那些搂着脖子拦着腰拉拉扯扯上窜下跳,咱不是那样种人。"王文峰说的很严肃,随后看看华志平,开心地笑了笑,华志平也笑了。他俩边走边谈,王文峰不叫华志平送了,华志平说没有事,再走几步。二人恋恋不舍的样子,快走到校南大门口,王文峰停住步,手推一下华志平说:"志平,送友千里,终有一别。你看,俺庄那个在前边走远了,光朝后看,等着我,你回去吧,你回去拾掇下也快走吧。"华志平看看前边那个人,然后握住王文峰的手说:"好!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以后咱还有见面的机会。于是二人转身刚走,华志平突然转身朝王文峰大声说:"文峰,就是有件事对不起你。"
"什么事?"王文峰也转过身来,大惑不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睁大眼看着华志平问。
"嗨!就是有一套上山锤的拳还没教给你太对不起你了。"华志平满怀歉意的表情对王文峰说完,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哪里哪里,我认为什么事来,无所谓,将来有机会你再教我,我去你家里学。"说完哈哈笑了。二人又招招手转身"再见!"华志平在校大门口站了几分钟,看见王文峰赶上他庄上的那个人走远了,才慢慢转身回走。
他目视着校大门里西旁那间很熟悉的小屋,他想起入校时,教音乐的韩文金老师就住里面,他老婆抱孩子就来住过几次,拥挤在这一间小屋里,烧火做饭在外边。前年文革时,给韩老师开了批判专栏,说他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单独住这里不行,后来就把他撵到东边的教职工宿舍去住,这里住上了一位初三的老大哥,这老大哥真狠真狂,双起绳子在教室夜间里使劲抽打那瘸子工人,打的哇哇直叫,吓的自己和王文峰工人看了不忍心赶快离开。华先平苦笑了一下,不在想这事。现在没人住了,门常锁着。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已过了四年,终于毕业了,又有新生要进校了。学校,亲爱的母校,这就和您分别了,再见了,让我再看你一眼吧!华志平心情竟有些沉重起来,慢慢顺大路向前走着。他抬眼看见,大门里第一排校屋中间的后墙上,那一溜白色包了红边,不知经过了多少年,风吹日晒雨淋的大字,自己入校就有,现己斑斑驳驳模糊,细细看还是:"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大字标语。
华志平又转头向西望去,最前排是九级一二三三个班的教室,现已空空如也,倾刻间不见了往日同读的活泼欢乐的同学,甚至刚才,上午时还沸沸扬扬的一些人,现在都静悄悄,冷清清,没一个人出入;后排最西头自然是自己九级四班的教室,
曾挨着八级四班的教室;隔大路向东一排,是各语文教研组、数学教研组、教导处、会计室等等各办公室,都在等着老师们办公,各排房屋前,高大的白皮杨,密厚繁茂的枝叶几乎遮蔽天空,庇护校内的一切,显示出校园的尊严和庄重。
华志平看着校内的环境房舍正遐想着,一抬眼看见钱兴宽和魏士国并排正从北边迎面走来。钱兴宽已把二胡的琴筒和上边的两个琴轴卸下来,用琴杆当扁担,挑着苫子带包裹等东面,由于琴杆短,两头东西紧贴前胸后背,显的极不得劲的样子。华志平就微笑着站住一边,想着今天分别离校了,不管怎样,要客气地说声再见什么话吧,不能再象往常关系那样紧张了,应该主动缓和矛盾,好态度对待,对立的矛盾不就达到统一了吗。自己要主动和他搭话。毕竟是四年同学。想到这里,于是走上前先开口:"约!兴宽、士国,你们先走了,兴宽还把二胡都卸了当扁担,还能当挑子用,真有办法。”华志平首先夸奖。
“嗨!要饭的家什都拆了,没办法,将来要饭也不敢到你门上。"钱兴宽放慢了脚步,虽说的冷冷的,但一脸微笑。魏士国也在一旁笑咪咪的。他俩人从华志平旁擦肩而过。华志平忙回身接上话:"不能这样说,咱是老同学,以后你走到我家前,我一定叫你家去喝酒,和老同学一起好好喝一气。"
“哈哈哈!"钱兴宽回头大笑起来,二人站住回身,钱兴宽瞅着华志平说,"志平,你怎还不走的,天不早了,老同学。"华志平见钱兴宽说话很好,立刻高兴了,就客气地说:"您俩先走吧,我回去拾掇一下就走。。"
"再见吧!""再见!"双方摆手告别了。华志平心里很舒畅。心想,和他俩的矛盾统一了。
华志平又慢慢朝前走着,平静了一会,脚步停了一下,看到了自己教室那排屋后的桃树,一棵棵枝杈而四周向上伸展,又相互交权着,那后边西头就是刘胜美老师的宿舍,春上不久自己和张棉地曾去过一次,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过老师的宿舍;王学云老师不在,怀着孕已调到分校去了。没见其他老师在外面,只有少数十级的同学在东边来回走动。如果此时看到刘胜美老师或其他老师,自己一定招手大喊:"老师,再见了!"但是没有看见,他有些失望,继续沿大路向北走。走进路东的舞台广场,北面的土堰舞台紧靠着学校的伙房,广场南头,东西排立着两个阅报栏,四五个同学站在阅报栏前伸头探腰在看报。华志平不认识他们,没心思过去,向东穿过广场,走到东边的南北大路,知道东边几排是教职工学生宿舍,最前两排是原来的八级和十级的教室,现在是人员稀少,空着许多教室,新生还未来到。广场东南大路西边就是大门朝东的宽大的阅览室和紧相连西边的图书室。他和王文峰曾常去阅览室看报纸杂志,去图书室借书,尤其在这一年里,自己常去图书室借读一些马列的经典书籍看,图书室的冯运芳老师还给了自己很大方便,随便换拿不用登记,使自己了解了早期的一些世界无产阶级的革命理论和实践的知识。今后,今后再也不能进去了。
华志平站在东边大路上停住,抬眼看见南边快到路尽头要向西拐有两个女生,背着行李包裹边走边小声对脸说什么,一细看原来是本班的马飞彩和另一班的女生。马飞彩一边说还一边不时扬扬手,难得她还兴致勃勃的。四年的同班学习,还有和她同桌学习的一段时间,自己竞和她很少说话。很可笑,自己竞和她有男女授授不来的思想。记得文革前,一次作代数题,马飞彩问他一道文字题如何列方程式解,他怀着警惕和不安没及时给回答,她朝他拉长了好些日子的脸。嗨!真后悔,当初为什么就不帮助帮助她呢。
华志平胡思乱想着,心事重重的样子,转身向北看去,过去的班主任,现在的校革委会主任任忠信老师,正从一个门出来,华志平心中有点激动,正想前去和任老师道别,谁知任老师向东一拐进了校办公室。华志年满怀希望一下子落了空,直后悔自己没主动跑上前去喊一声"任老师,"结果一句话没捞说上。学校自开展文化大革命不久,任老师就搬到东边教职工集中宿舍区,平时很少见到他,有时只远远地看见一下近前,相遇时才问声好。直到毕业,他 没去过班一次,全班照毕业相时,本来去几个同学叫他,他也准备来,正巧上边来人又特别忙,没能参加,许多同学都感到遗憾,认为任老师是二年时间最长的真正班主任。任老师在全班同学中的印象是蛮好的。这时,华志平看见一个老师和三个学生走进校办公室,华志平走近了门口没进去,只听任老师在办公室里说:"现在形势不太稳定,南边很紧张,就怕分校受影响,正想办法研究把那四个班搬回来。”听到这里,华志平马上想起了前不久的付班主任王学云老师就在分校,不太安全。如果"八大"组织真要攻打过来,马学云老师还怀着孕怎么办?又一想,如真打过来,分校就几个老师和一百多学生,"八大"也不会有过分举动的,上次"八大"来学校,不是看看就走了吗?几个老师和几个班级的学生是学习的,不是打仗的,分校不会有什么大危险,王学云老师不会有什么事的。华志平想到此,轻缓了一口气,转身离去。屋里人家在开会吧。
华志平顺大路继续慢慢向北走,看见伙房门里单眼赵妈妈在里边迈着快步拿东西拿菜切,华志平心里说,赵妈妈你忙吧,再见了!今后再也吃不到你做的菜了,别看是廉价的二分钱一份的菜。
有几个同学说着话朝北边的后操场走去,看看周围,一切显得冷清和寂寞,全校再无往日的热烈气氛和沸腾的景象。华志平想再去后操场逛逛,转一圈再回宿舍走。他漫步在跑道上,以前学校开春季秋季运动会,他参加过短跑跳高,不过都没有得到过名次,只有宋华进和张山远六十米短跑才达到"九秒六"的标准,很让人羡慕,可喜的是,在初一少年男子组四个班级蓝球比赛中,他们班夺得过冠军,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
若大的操场,文革以来学校就再没开过运动会,一大圈的跑道,又用砖砌过一次,有的地方不完整,或缺一块或少一段砖头,看那黑碴子围墙,有的黑碴子己日晒雨淋分化,有几处有了缺口,人们随时可以进出,西头也早没有了跳高跳远的沙池,显得高凹不平,沙土混合在一起。整个操场,给人一种衰旧苍凉不洁的感党,华志平心里觉得很惋惜。猛然回头,操场跑道外东南角又高又大又粗的大木框架子还高高矗立着,有些日子了,只是朝东北方向倾斜,依然不倒,好象不甘心,在努力着展向天空,早已没有了以前吊挂在上面的吊杆、爬绳和两扣吊环。靠西十几米远的单杠、双杠和高低杠依然固立在那里。
华志平顺跑道的北沿向西走着,转脸看见操场南边一溜屋后墙上的大字,和校前边屋后的大字一样,虽也有些模糊,但能看清: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华志平想:以后新生入校,应正规上体育课了。
学校的一切,华志平看到都感到亲切、不舍。他走到跑道的一半,便岔步向南,来到学校伙房的后边,走到高堰的土台上,这里也早已没有了过去推水的笨水车。以前他也多次在劳动课时给伙房推水,八九个同学在两边推着水车上的横木棒,快步走快步跑,水就哗哗从铁簸箕的洞里被铁链子提上水来。"一二三!"郑永开有时恶作剧,喊着口令和大家一起推着水车飞跑,那铁簸箕洞的水提的一二拃高,翻打着浪花打滚,溢满铁簸箕,冲出小水沟,水流横冲竖闯,沿着伙房后门门框底下的沟洞冲进了伙房。一会,伙房的后门突然一开,老权穿着工作服出来大声吆喝:"行了行了!有劲没处使呀,伙房里冲的满地是水,鞋都湿透了,不会省点劲吗。"老权黑着脸生气进了伙房,同学们然后哈哈大起来,不走了,下课还有不少时间,就都坐一边歇敬。过半天,老权又出来不愿意说:"水池水红的水不满就不推了,要干就不要命的猛干,要歇就歇起没完不干了。回来您看我非告诉您班主任不可。"同学们见状就忙拍拍腚上的土,不快不慢地推起水车。好几次劳动课,推水车都有这样的情况,可从没听说老权告诉班主任任老师。现在,笨水车早已换上电机水泵代替,水井全部封闭,用水时只要在屋里一按闸,水泵抽出的水就顺黑粗胶管流进伙房,外面一点也看不见水。
华志平暗笑着回顾以往的趣事,感觉象在眼前的电影一样刚看过又茫茫逝去了。他又转身朝西走去,最西头就是自己班的宿舍,他想这时候了可能本班的同学都走了,就剩自己一人了。刚走进宿舍一看,竟还有一个叫王永克的同学正在吃饭,就忙问:"永克,你怎么也没走?还在这里吃饭,不回家吃下午饭吗?"
"太远,二十五六里路,路上又没卖吃的,在这里吃饱了好赶路。"王永克满脸笑着,香甜甜地咂着嘴,咬着前饼,就着小罈子里的老萝卜叶子咸菜,有滋有味地嚼着也问华志平,"你怎也没走的,我看铺上一堆行李没人拿,就知还一个和我做伴的。"说着瞅华志年微笑着。
"我在校园转了转,斜过午正热,这凉快一点了,现在走不晚。"
王永克同学比华志平大三四岁,很朴实的农村同学,穿戴都是农村土布,自上初中,华志平就没见他穿过一件制服衣裳。吃饭时总是煎饼咸菜,很少很少见他打菜,他一说话爱笑,平时在班里从不抛头露面,华志平也很少和他交往,也许与年令差距有关吧。再者,他又没什么爱好,不象华志平那样爱打乒乓球,会简谱,拉二胡等,象许多人很活跃。只一件事,王永克给华志平的印象最深。
那是前年夏天文革不久,全校正开展大批"三家村""燕山夜话",接着到处去各单位乡村"破四旧"时,一天几个同学在宿舍刚吃过午饭在小声议论说,王永克真大胆,还把"水印画天仙配拿学校来,藏着一般不叫人看。华志平听了也真好奇,这王永克也真够胆大的,把封资修的东西拿学校来,传到学校里还不倒霉。"天仙配"电影,华志平小时看过,现在印象还清晰,那七仙女很漂亮,王永克拿来的那"水印画""天仙配"能和电影上的七仙女一样漂亮吗?他突然有了想看着的想法。于是等王永克从外面涮完碗走进宿舍门口时,华志平就忙迎上去小声问:"永克,听说你有一张水印画,什么样,我看看行不行?偷偷看不叫别人知道。"
有两个己看过的同学已经注意到,忙从旁边走过小声帮腔:"拿出来给志平看一下不碍,志平不肯说,嘴严。"华志平忙点点头:"就是,
我一定不说,你请管放心。"那两个人是想借机再看一次,所以在一旁帮着劝说王永克。
王永克瞅瞅华志平一时没吱声,又看那两个人也说好话,然后就笑嘻嘻一点头说:"行,可别外说。”他答应的很爽快,华志平一听很高兴,那二人也满意地笑了。王永克走到自己的床铺前,从枕头底下的纸包里翻出来半巴掌大的小画纸"水仰画",用手轻轻捏住一角一亮,违给了华志平,华志平也捏住一角,两个帮腔的忙围了上去,三张脸几乎贴在了一起,华志平捏着这半巴掌大的"水印画",左摆右摇,给那二人看,自己也仔细看,黄褐色的有些粗糙的纸片,上面有红绿黄蓝涂的各种色泽,猛一看很好看,男女二人都穿古装服,七仙女头发隆起挽着,背后长长地拖着马尾辨,长长的衣襟和袖子,束腰;另一个董永打扮的简单,短袖短衣,束腰。只是两个人的脸面不太好看,五官不工整,双眼不对衬,涂色粗糙不场匀,人物并不俊俏;右边的大槐树偏歪了一些,偏上空间有"天仙配"三个字样,纸画显得陈旧,上面涂了一层胶,反而铮亮反光,如果均匀地把画面涂一层水贴到一张白纸上轻轻压一压,一会揭开,那"水印画"的一切图像就都印在了白纸上。华志平小时候玩过,货郎挑着挑子摇着小鼓来了,用一小把头发,或找一个小旧"明钱",或一二分钱就能换一张或两张,很好玩,也有各种花鳥草虫人物的。不过,华志平看了王永克这一张,不满意,很遗憾,于是唯心地说:"对,是这样的,很好看,好些年没有了,你在哪里弄来的?"华志平感到很诧异。
王永克收藏起来,笑嘻嘻说:"我在家找钉子乱翻,从抽屉最里边一张旧报纸下找出来的。可能是我小时玩时忘了。"他说完要走,又小声嘱付华志平:"千万可别朝外说啊,要不......"下边不说了,竟哈哈大笑起来。
华志平见状很高兴,又忍不住大胆问:"永克,你拿来要印着玩的?"
王永克一扭嘴说:"我旁没事了印它玩。""在这里要藏好,别叫外边知道了,这都属于封资修的东西。"
华志平郑重对他说。"什么封资修?一小张破花纸还封资修。”王永克不高兴说完走出了宿舍
华志平心想:真要叫一些跳梁小丑知道了,回报了上窜下跳造反的野心家,准设好果子吃,还是防备点好。自己原先家里买的十几本杨家将、三国演义、岳飞传等连环画册,大兴破四旧时,自己就在家里偷偷全烧了,没了后顾之忧。王永克还公然拿到学校里,真大胆。自然,以后什么事也没发生,当然很好。
现在,王永克不急不忙吃着饭,又卷起一个煎饼。华志平一看,也不等他了,就说:"永克,我先走了,你吃完也快走吧,你路远。”
"你先走,我不走南大门了,吃完饭我从后边墙豁口过去奔小路,还近一点。"王永克笑着站起拿着煎饼说。
华志平背起行李包裹出了宿舍没朝东奔大路,而是向面一拐,沿着墙根向南奔教室方 向而去。他内心好象期待着什么。一排排房屋过去了,没遇见一个人,一片寂静的世界,明净的天空,似乎只有他一人在活动。华志平走过教职工那排宿舍,回头看看刘胜美老师的宿舍门窗都关着,他有些失望;多么希望刘老师的门突然开开看见他,他会高兴地再见刘老师一面,向她挥手告别,并祝老师永远幸福快乐!越过了桃树行,华志平走到教室西屋山头,再一次回头,一切无声无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失望了,走到教室前,宽大的玻璃窗和敞开着门的教室
里,黑板、讲台,满屋的课桌和小坐櫈静静地待着,期待下一学期新生的到来。转眼间,上午甚至刚才同学们还在这里欢声笑语热热闹闹,刘老师还和同学们说话,瞬间,人去屋空,只剩下空空的教室在静待着,无一絲反响。
四年里,就在这教室里,不断轮回的春夏秋冬岁月里,曾有着朗朗的读书声,老师的讲课声,同学们互相学习讨论声和默默写作的无声;也是在这里,写过大字报,经过大讨论,也不时有过争吵。这一切,都象电影的画面,一一闪现过去,他们的四年,时光老人在这里给画上了一个句号。
华志平背着行李,缓缓走出了学校,最后回头看看,才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