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奈格里是意大利“自治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流派代表人物,他因与美国人哈特合著的代表作——《帝国》与《诸众》为中国读者熟知。或许大多数人只知道奈格里是一个探讨后现代社会矛盾的著者。尤其是他在《帝国》中对压迫阶级的重新定义和划分,让人们对二战后的国际压迫体系有了一种崭新的认识,即”帝国”不再是基于民族国家的压迫者,而是一种跨国境、跨国家的压迫主体,是霸权国家、世界性资本主义组织、跨国公司、和非政府组织的一张“大网”,其实质基本类似于全球化进程。而对“帝国”的反抗策略则被阐述于《诸众》一书中,后者将当代的被压迫群体同样编入一张大网中,形成了一种似乎并不明确的反抗力量。
这两本书似乎为奈格里树立起了一个无害的左翼知识分子的人设,奈格里也因此在国内学术圈成为了一个无害的研究(批判)对象和被引者。
被主流忽视的却是奈格里的另一重身份——被意大利政府判处30年徒刑,并流亡法国的工人运动活动家。奈格里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积极参加意大利的工人运动,并亲自创建了当时与“红色旅”齐名的“工人力量”与“工人自治”运动组织。在运动期间,奈格里写作了很多从未被翻译成中文的行动手册和运动纪实。
1978年5月,意大利前总理阿尔多·莫罗被红色旅绑架并杀害。1979年,作为帕多瓦大学教授和巴黎高师讲师的奈格里因领导“工人力量”和“工人自治”等革命组织被指控与莫罗的遇刺案有关,并同时被指控犯有谋杀、叛乱等重罪。事实证明对奈格里的指控大多是统治者的诽谤,尽管如此,经过长达4年的审讯后,统治者还是以“煽动”为罪名,判处了奈格里30年有期徒刑。奈格里不得不流亡到法国,即便是这样,意大利政府依旧不忘在名誉上诋毁他,称他为:“毒害了整整一代意大利年轻人的思想的精神病患者“。但是哲学史的常识告诉我们,与其说是诋毁,这句话更像是在赞扬。
1997年,为了提高国内民众对政治犯问题的关注,奈格里自愿回到意大利服刑,最终于2003年再次出狱。中国读者熟悉的《帝国》与《诸众》两册著作,便是他作为一名资产阶级政府的政治犯,在监狱中构思完成的。
奈格里于2023年12月16日逝世,他的最后一本已出版的著作是《行动中的马克思:文本中的工人主义》。奈格里的思想纵然在学界充满争议,但我们相信,比起奈格里一生的运动实践,学术上的所谓批判不过是蝇蚊的叮咬。
小镇读书会翻译了奈格里1979年被捕后,出席庭审的审判记录,以此纪念。(评论点赞前2名的读者可获赠奈格里所著《《狄俄尼索斯的劳动:对国家-形式的批判》一书。)
本文原链接:Negri's Interrogation (trial transcript 1979) | libcom.org
1979年5月18日,帕多瓦,被捕的安东尼奥奈格里在法庭接受检方与法官的质问
奈格里于1979年4月7日被捕,几天后便出现在法官面前。与奥雷斯特-斯卡尔佐内(Oreste Scalzone,奈格里的战友,中译者注)不同的是,奈格里后来发现最好是回答有关其著作的问题。下面的记录非常珍贵,因为它体现了法官们所采取的 "怪异"程序。碰巧的是,工人自治主义者不是根据任何先前的证据,而是根据他们的答案而被定罪。
Fozzie 于 2019 年 10 月 26 日发布
安东尼奥·奈格里的庭审记录
1979年5月18日
法官:告诉我们你写了哪些关于武装斗争的文章。
奈格里:关于武装斗争,我在《列宁的三十三节课》一书中最完整地表达了我的立场。对列宁思想的重新审视会帮助人们接受武装斗争在群众和阶级革命斗争发展阶段的重要性。然而,我在所有的公开声明中,始终表示最深刻、最广泛、最合理的反对任何涉及运动军事化和秘密活动的武装斗争形式。
《策略工厂——列宁的三十三节课》,奈格里于1972年写作的工人斗争小册子。“奈格里支持列宁主义适应俄罗斯、中国、拉丁美洲和其他地方不同工人阶级格局的能力。他认为,列宁在现代性中和现代性之外发展了一种新的政治形象,以及一个能够吸收不同历史条件的有效组织。他最终敦促读者认识到列宁主义在今天的普遍应用,以及它在制度上的、非无政府主义的,破除中央集权的潜力。”(参见战略工厂:列宁的 33 节课 - 安东尼奥·内格里 |libcom.org)
法官:你说过,“工人力量”(Potere Operaio)的大多数激进分子都反对秘密活动和武装斗争。我给你看两份在你的档案中发现的文件。第一份是油印件,其中赞扬了几名因携带自制燃烧弹而被捕的"工人力量"成员的武装斗争。第二份是印有"工人力量"信笺的油印件,解释了“为什么伊达尔戈-马基雅里尼和罗伯特-内格雷特被绑架和审判”(两位公司经理,一位来自米兰的西特-西门子公司,另一位来自巴黎的雷诺公司)。我必须提醒你,马基雅里尼是在 1972 年被绑架的,红色旅(Red Brigades)声称采取了这一行动。
奈格里:这些传单可以在 1968 年任何组织的文件中找到。无论如何,与 “工人力量”对最初的绝大多数的群众武装斗争举措的普遍赞誉一样,这些传单的内容并不能认为是对“工人力量”的路线的阐释。
公诉人:你有没有散发过这种传单?
奈格里:大约十年前我就没有发这种传单了,大概是在1970年。
法官:我再给你看看这个打印材料,我认为其中有一些笔记是你写的。你想核实一下内容吗?
奈格里:这份文件包含了对当前形势的分析,我想我是同意的。整个文件似乎都是我写的,但不排除它可能是集体讨论的结果,因此包含了一些我并不接受的观点。总的来说,这文件的特点是假定阶级关系极端对立是不可逆转的事实。因此,文件谈到了在这一既定的、不可逆转的形势下运动中的 “越南”战略。它强调了群众斗争的主要方面,这份文件的核心部分阐明了四个运动:关于工作日和工资;关于公共开支;关于核能;以及反对国家恐怖主义。
显然,当我们谈论一些带有攻击性的斗争时,我们谈论的其实是与新的社会生产条件相关的剥削的物质条件(社会化工作、非知识性工作、妇女工作、各种榨取绝对剩余价值的方法以及因此而来的更残酷的剥削)。所有这些都定义了阶级和社会群体之间极端社会对立的局面,对此,结论不可避免地倾向于从内战的角度得出。请注意,这些论点与“红色旅”的立场有着巨大的差别。
法官:我不太明白这种根本的区别。
奈格里:这其实就是瓦解权力结构和颠覆政治制度之间的区别。事实上,根本问题是通过瓦解剥削的社会制度来破坏政治制度的稳定。这就是我所说的革命进程——一个同时打破整个资本主义机器的统治和满足无产阶级基本需求(自我完善)的物质进程。起义过程(因此与内战有关的过程)只能将自己置于这一社会运动复杂性的末端。正是在客观矛盾爆发的时刻,斗争才激化,剥削的经济制度才难以维持其规律的运转。因此,代表它的制度只能在恐怖的非理性统治下生存——一个不知道如何生产剩余价值的政治阶级是一个死亡的政治阶级。
公诉人:但是我仍然不明白这与"红色旅"的区别。
奈格里:我所说的我们与红色旅的意识形态之间的区别在于以下几点。第一,组织概念不同。红色旅有一个极其集中的组织(党)概念,这个组织被说成是与国家冲突的根本和唯一的武器和决定因素。群众运动虽然也被说成是根本性的,但如果没有这个组织的外部指导,就会被认为是无效的。这是典型的第三国际意识形态。与此相反,“工人自治”运动(Autonomia Operaia)基于意大利革命马克思主义的传统,认为领导的组织应当是是群众的组织,它经过斗争筛选淬炼并转化为自身,最终会推翻资本主义的社会生产组织。“自治”产生于无产阶级直接需求的增长——这本就是一个通过反对剥削和解放无产阶级需求的斗争打破枷锁的时刻。
其次,起义概念不同。对于红色旅来说,起义的概念与接管国家政权的问题有关。对于我们"工人自治"运动来说,“接管”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术语,至少在两个方面是这样:一、在物质生产组织之外不存在所谓的"国家权力";二、除了作为正在进行和部分实现的过渡过程之外,没有“革命”。因此,很明显,"工人自治"运动反对任何通过针对机关的行动进行国家"政变"的想法。任何行动都必须着眼于满足无产阶级的基本需要。对于红色旅来说,如果国家权力结构不受到攻击和破坏,无产阶级解放以及在这个意义上的任何努力和任何时刻的斗争都是不可能的。
红色旅是一个意大利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武装组织,成立于1970年,旨在通过武装斗争建立一个革命的工人国家,并促使意大利退出北约。它在意大利铅年(铅年,是一个用于指代某一国家的军事镇压、政治暴力及恐怖主义事件频发时期的名词)期间对许多暴力事件负责,包括1978年绑架和谋杀前总理阿尔多·莫罗。中译者注。
法官:我给你看一下系列关于工会问题的文件,其中提到了“进攻和扭转局面”。我认为,这些目标与军事组织和秘密组织,如红色旅,所追求的目标是一致的。
奈格里:就像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些文件一样,这些文件中的大多数已经发表在《红色》杂志上。我认为,呼吁“对甚至是民主的工会代表权的打击”,是“工人自治”运动的一贯路线的一部分,这也是被这个社会政治关系的一般进程所证明的。当我们谈到对工会结构的攻击时,我们指的是群众对(传统)工会组织的反对和工人和无产阶级对民主权利的激进行使。
法官:请你解释一下“有组织的自治轴心”和“互补轴心”这两个表述的含义。
奈格里:当我谈到“有组织的自治轴心”时,我指的是在工厂、服务组织、社区中行动的自治群众先锋队。我所说的“互补轴心”是指在自治领域工作的小型自发团体。
法官:但你们与红色旅的目标是否相同?
奈格里:在我看来,断言马克思主义左派运动中普遍开展的反工会论战与红色旅的军事行动之间存在明确的关系是错误的。
图片为意大利铅年期间的工人游行及占领工厂运动。
法官:记得你的档案中还有这份题为“工人协调建设纲要”的文件。在你的这份材料中,除其他内容外,还提到了“应该把主人的庞大仆人队伍置于不受伤害的境地。管理人员是有组织的链条上的第一个环节,主人通过他们来行使指挥权”。后来又说:“让我们组织无产阶级巡逻队,以消灭车间里的工贼;要使巡逻队成为工厂内外的永久性组织工具......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红色旅的典型目标。
奈格里:即使粗略地阅读该文件,我相信它不是我写的。
公诉人:但请记住,在你的档案中,还有其他由你手写或打字的内容相同的文件!
辩护律师:公诉人阁下,您必须告诉我们这份文件证明了什么。《司法法典》要求被告“以准确和清楚的方式”了解归咎于他应受惩罚的罪行,以及与这些行为有关的所有证据。
公诉人:被告律师,你试图阻挠这个问题的回答!
奈格里:公诉人先生,既然我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您再激动也没有用。既有我写的材料,也有运动中现有的各种政治立场的文件。就像我在 20 世纪 60 年代所做的那样,这些资料将全部捐给一个基金会。
法官:为了完整起见,我现在向你展示其他三份文件:一份手稿,《巡逻队,旅团,穿网球鞋的赤卫队》;一份打印材料,其中除其他内容外,提到了“穿网球鞋的巡逻队占领了主人的领地并打击了重新组成阶级的敌人”;以及一封写给你的信,寄件人在信中同意你关于“巡逻队”的实用性的意见。
奈格里:手稿是我为《红色》杂志写的一篇文章的提纲。在我看来,无产阶级巡逻队的想法是当今无产阶级的有用组织工具,无产阶级的生产活动被迫在地域上分散,被迫从事 “非知识性”工作、分散工作和第三产业工作。只有巡逻队才能把这些力量聚集在一起,而不是聚集在资本的大工厂里,从而使阶级斗争成熟起来,以适应这种新型劳动力的流动性。巡逻队的职能是作为“非知识性”产业无产阶级的经济政治代表去改善工作和生活条件。
法官:我们认为,你所定义的“成熟的阶级斗争”是巡逻队通过非法和暴力手段进行的。
奈格里:在大多数情况下,巡逻工作不是通过非法和暴力手段进行的,而是通过政治施压和谈判进行的。我认为,存在暴力因素的情况是阶级斗争史上众所周知的情况,即部分无组织的劳工要求承认工会。人们不应忘记,大工厂工会组织的历史包括相当多的暴力——首先是对资本镇压力量的反应。
法官:现在我给你看你提交的另一系列文件。有关于纵队、政治军事干部、后勤部门和群众工作的文章。这些文章明确规定了军事结构的任务,包括“对敌行动,防御行动,训练,征用”,还有武装、筹资和秘密行为。在这方面你有什么要说的?
奈格里:这不是我的材料。这些文件与我所遵循的那种政治路线没有丝毫关系。边上的字迹不是我的笔迹。这些文件在米兰的运动内部作为讨论提案分发,我推测这些人后来合并到“前线(Prima Linea)”[1]中去了。
[1] 前线运动是意大利二十世纪七十、八十年代较为激进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派别之一。中译者注。图片为1983年在都灵对前线运动骨干成员的审判。
法官:这些人是谁?
奈格里:我无法告诉你他们的名字。他们是徘徊在“工人自治”运动周围的人。然而,这些文件中提到的组织模式几乎是恐怖主义的。就这些问题,内部也展开了一场辩论,这些观点在运动中遭到了强烈反对。
法官:但你为什么保存了几份相同的文件?
奈格里:可能是为了征求我的意见和支持,才把这些文件给了我。我想说明的是,正是因为我获得了大量的信息,才使我能够更有效地反对这些立场。
法官:但你应该记得是哪些人向你提供了这些文件并要求你给予支持。
奈格里:我再说一遍,我无法回答。恐怖分子从不介绍自己。这些材料在公开会议期间流传,而且往往是通过几个人的手
公诉人:当你用这种激动的语气说话时,你让我想起了给莫罗夫人[2]打电话时的声音。[3]
奈格里:你无权这样含沙射影!你必须先证明你所说的话。你这是在侮辱我!
辩护律师:我要求把这件事记录在案(指公诉方无理怀疑奈格里是绑架前总理莫罗的凶手,中译者注)!
[2] 这里指的是意大利总理奥尔多·莫罗的夫人。奥尔多·莫罗在1963-1968年间和1974-1976年间担任意大利总理,属于意大利基督民主党中的中左派。于1978年被红色旅绑架并杀害。中译者注。
[3] 作为奈格里案的唯一“充分”证据是在绑架时任总理莫罗后,红色旅成员给总理夫人的家族的电话录音。检方指控说电话中的红色旅成员就是奈格里。事实证明,磁带从未被分析过。图片是莫罗在被红色旅绑架期间拍摄的照片。
法官:好的。我们会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但我们都要冷静一点。奈格里:简而言之,我几乎不可能确定是谁带来了这些文件。
法官:“基本行为规范”是你档案中另一个打印文档的标题。这里提出的概念与红色旅的另一份打印文件中包含的概念相似,后者的标题为“非正规部队的安全和工作方式规范”,该文件是在格拉多利(意大利中部城市,中译者注)的公寓中发现的。通过这些文件,我们发现了该运动内部存在非法、秘密化和军事化机构的线索。而你奈格里教授,你说你与这些文件并无关系?
奈格里:当然,我没有写过这份文件。它属于我收集的文献资料。值得记住的是,近年来在米兰发展的“工人自治”运动的酝酿和政治认同过程正是需要克服运动内部存在的军事主义“僵局”。应该清楚的是,米兰有组织的“自治”运动正在与这种“僵局”作斗争。
法官:在我这里的一份传单上有一些关于工会问题的手写笔记……
奈格里:它们是关于组织反对星期六工作的斗争的讨论项目。
法官:在“传单”一词旁边的“我”是什么意思?
奈格里:大概是说我以某种方式处理了这件事,或者说我想处理这件事。
法官:这本小册子《争取共产主义的工人力量》是你写的吗?如果是集体工作的成果,你参与到其中了吗?
奈格里:这不是我写的小册子,我也没有合作起草它。我也从来没有参加过在第一页被列为作者的“共产主义革命委员会”这个组织。
法官:正如你刚才所说,是谁支持“红色旅指导路线”和红色旅有关运动统一时期的倡议?是谁组成了支持“秘密”和“恐怖主义路线”的“小团体”?
奈格里: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事实上也不可能回答。
图片为1977年奈格里领导的工人自治运动的街头标语
法官:你一直在谈论你自己不断地拒绝武装斗争。我们拿到了你在1971年9月第三次工人自治运动组织会议上的发言记录。你当时说过,一方面是“占领”,另一方面是 “军事化”,两者是绝对相关的,“冲突”和“组织”的发展必须同时进行。
奈格里:这一立场(甚至在一个非常复杂和混乱的会议过程中简单地表达出来的)与我后来支持的立场是一致的。显然,这里所说的武装斗争的观点是指马克思主义经典中定义的观点,与运动军事化的特定纲领完全不相符。
辩护律师:这些都不是相关问题。被告在每一点上都被迫不就事实要素提供具体答案,而是就哲学前提、专业词汇以及政治和历史问题之间的关联进行分析。在我们看来,您似乎希望从回答中得到一些证据。因此,我们要求就指控直接询问被告。特别是就一般调查和特别行动司(通常被认为是当时意大利的秘密警察组织,中译者注。)的两份报告和将出庭作证的证人(的证词来询问)。
法官:好的。那请被告就下列对他不利的证据内容证明自己的清白,为了不影响司法调查,我们不能告知这些证据的来源。
1)奈格里一方面帮助发展了红色旅的军事行动,另一方面帮助发展了“自治”群众运动,两者通过集中化的结构(中央和外围)进行协调。武装的先锋部分和运动的基础之间的联系必须通过群众和先锋队的严格集中(所谓的“工人集中制”)来保证。
2)奈格里在与组织成员的会议中主张,带着夺取政权的目的提高对抗水平(破坏工厂、殴打工厂主管、无产阶级的剥夺、针对工会领导、法官和工厂经理的绑架和没收行为),
3)奈格里认为红色旅和工人力量组织是相互关联的组织,据此,他也参与了红色旅的计划。
4)一名红色旅的成员向另一人透露了信息,而后者后来向司法当局透露红色旅与工人力量组织之间存在直接联系。
5)帕多瓦的工人力量组织武装分子拥有可用的武器和爆炸物,并正在接受军事技术训练。奈格里亲自教授了制造燃烧瓶的“技术”。
奈格里:我对这里所谓的“证据”完全感到震惊。它们不仅是不真实的指控,而且也完全不可能,与我在加入工人力量组织和后来的工人自治组织期间的所言所行完全不符。从红色旅和“工人自治”组织的文件中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两个团体之间的对立。说我教人如何制造燃烧瓶更是荒谬的,顺便说一句,我根本不会制造燃烧瓶。我从未支持将红色旅的军事行动与有组织的群众自治运动联系起来。这些指控纯属捏造——这都是臆想。
法官:在这一点上,我们怀疑你的所有著作都反映出,你提出的纲领倾向于武装斗争和建立无产阶级专政。
奈格里:我拒绝接受你们怀疑的合法性、拒绝接受用来逮捕我的所谓报告的合法性。我的书中没有任何内容与这些组织有直接关系。我的责任完全是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写书卖书。
法官:如果你一直表示反对武装斗争,那么请告诉我们,你是如何为这份传单中的这句话辩解的:“红色旅和NAP(武装无产阶级核心)同志的英勇斗争是运动的冰山。”我希望你注意,这份文件是从你的档案中摘录的,上面有注释和更正,其中有些很可能是你自己写的。
奈格里:是的,这份文件似乎是我写的;至少一些旁注符号是我写的。但它包含了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表达。“民主”应理解为资产阶级专政,而“无产阶级专政”则是自由和民主的最高形式。至于你引用的这句话,确实有必要承认“红色旅”和“武装无产阶级核心”的出现是运动的冰山一角这一事实。但“承认”丝毫不等同于“支持”,“承认”这一事实也丝毫不否认红色旅路线的严重错误。我曾一度将红色旅定义为使运动走向疯狂的变量。
我以最明确的方式表达了我对红色旅倡议的反对意见——我认为这一立场与“工人自治”运动的绝大多数同志是一致的。对此,请不要混淆。同时,这并不意味着红色旅的同志不应该受到尊重。因为必须对那些寻求无产阶级共产主义目标的人有一定的尊重,即使我们对他们违背马克思主义所有前提的“弑君”策略提出了严厉批评。马克思本人也曾向费利切·奥尔西尼(Felice Orsini,意大利烧炭党党员,曾为了意大利统一刺杀法国皇帝路易波拿巴。中译者注)致敬。然而,只有在革命运动内部,通过真正的群众政治斗争,才能打击恐怖主义。
油画,奥尔西尼在歌剧院前发动袭击。马克思和奥尔西尼的同名兄弟相识,后者是第一国际的成员。马克思在给恩格斯的一封信中将奥尔西尼称为“不朽的烈士”。中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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