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哭的学问
侯立虹
朋友们乍看文章题目，可能会望文生义视为无聊话题，也可能会与被斥讽的研究屁文联系，当作无病呻吟的笑谈。可本文的确是识大、辨小和学说话、懂微笑、体悟哭系列话题的应有内容，且期望从端正哭的认知，认识哭的效能，以及哭与社会的联系，带给人们有益的启迪。
其实，哭是人的本能，也是开启人生的第一标识，更与崎岖坎坷的奋斗征程相伴，而哭又无时不刻表达着与社会的特殊联系，清晰真实记录人生难忘节点的同时，展示哭的丰富内涵和广阔外延，释放哭的特别技能和特殊学问，演绎出哭的政治功能、经济作用和社会价值，进而透视社会问题和社会矛盾。所以，哭应当成为社会关注的话题。
一、哭的重新认知
有句俗话，笑比哭好，于是人们讨厌哭，往往把哭视为软弱和胡搅蛮缠而鄙视哭。然而，人之感情有笑就有哭，即使是伟人豪杰也不可能不哭，更重要的是，哭比笑复杂，有时候哭有助于健康，也是一种至极的笑，还是社会生活的一种别样写照，更能通过哭观察社会人生，这就决定了社会应当端正哭的认知。
“哭”，是痛苦悲伤或超常激动形成的泣声流泪。哭是表达感情欲望的非常方式，故而一切产生泪水的过程都称为“哭”。哭有哽咽、涕泣的小哭，嚎啕、声斯力竭的大哭，释放内心悲喜的真哭，有声无泪、装模作样的假哭，悲伤至极痛哭，极度兴奋喜哭诸多形式，不同的哭表达不同的目的。哭又分主动和被动两大类别：主动的哭，是内心真实情感的自觉流露，是悲伤、痛苦、愤懑的主动释放和表达，亲人去世、身体疼痛、述诉委屈等流泪过程都是主动的哭;被动的哭，是遭遇外力打击侵犯和外部环境所迫的不自觉感情发泄，是某种情景下的无奈，改变遭遇的无力，感到特别无助等集合体，是一种非主观意愿的委屈、悲愤、伤感的爆发，这种哭是与社会制度、社会风气紧密相连的感情行为，也是应当引起社会关注的哭的现象。哭也是需要判断的，要求人们认真分辨男女老少形形色色的哭，给予相应的回应：哺育孩子要通过孩子各种啼哭，精准判断孩子各种需求和疼痛、患病不舒服，是育儿不可或缺的学问;教育孩子要通过他们肆无忌惮、满嗓子狮吼的哭，判断其诉求是否合理，应不应该得到满足，采取正确的引导，是教儿育女不可忽视的方面;维护家庭稳定，需要读懂女人为换取男人怜香惜玉，呈现的饮泣、啜泣和呜咽不同哭，辨析泼妇为实现某种欲望，把哭当成特殊武器的威胁性、攻略性之哭，体悟男人爆发强烈悲痛、无限悲愤，发泄极度伤心的哭，知悉老人表达无助暗自落泪的隐泣，施以不同方法，养成良好家风;最关键是识别路人、路遇和公众场合人们的哭，不仅需要知道他们为啥哭、哭的社会影响，还要做出是否值得同情，是否给予援助的决定，由此反射社会的正义同情感、道德水平和社会风气。因此，懂得哭比喜欢笑更重要，哭既伴随人生，书写人生，也以哭的内容，哭的频率，哭的形式，哭的泪别，特别是喜极而泣幸福哭和悲痛欲绝无助哭之多少，反映着社会光明和黑暗，从而成为一个时代的特殊标志。
长期以来，人们一直认为哭就是软弱无能和意志薄弱，排斥和鄙视哭，不能不说是一种极端和误读。医学研究表明，人们心情压抑时，体内会产生某些对人体有害的生物活性物质，而哭泣不仅会随着泪液将此排出体外，还会使身体释放出让人感觉良好的内啡肽，让哭后心情会变得稍微舒畅。假使不情愿哭或哭不出来，被抑制的紧张情绪不能及时发泄出去，身心就可能出毛病。女人比男人长寿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女人把哭当作很好的发泄渠道，通过哭释放精神压抑，保持心理和思想轻松。可见，正常的哭泣是人们自我心理调节的一种有效方式，是对人体的一种安全保护，不能简单地与意志薄弱等同起来，有个时期把《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的电影名当作刚强顽强的代名词，这无论对哭的内涵还是电影，都有些误读误解，更忽视了哭的不可替代功能。所要反对的，是那种无缘由以泪洗面的非正常病态之哭，《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便是病态哭的典型，也由此郁郁寡欢年纪轻轻地死去，这种无端的哭，是与哭的正常功能毫无关系的心理病态，更有碍身体健康。人们对哭还有一个严重误区，就是哭是无关紧要的个人行为，忽略最不愿意看到，最不想遇到的被动之哭，恰恰种种被人欺负欺压无力反抗的悲伤哭，含冤蒙屈告状无果的无奈哭，遇到不公平待遇无法扭转的愤懑哭，以及生活艰难处处碰壁的无助哭，正是与人们生活艰难指数紧密相连，与社会公平正义息息相关的社会现象。所以，必须严格区别释放郁闷压抑有利健康哭与伤害身体的病态哭，严格区别表达个人情感生理哭与外部强加悲愤的无奈哭，善于从哭中管窥隐藏的生活压力和艰难、幸福指数，进而体悟社会的文明和公平，让哭释放出有利于社会的光芒。
二、哭是隐形武器和政治手段
哭本来是宣泄生理情绪，表达感情的常见方式，如同笑、咳嗽和打喷嚏、打哈欠那样普通而普遍，可哭与这些显现感情行为最大的不同，就是哭能成为一种隐性武器，甚至是有杀伤力的武器，它的反义——笑行为，虽然受人喜欢，也有喜怒憎恶的不同笑的类别，有表达特殊情感的冷笑、奸笑乃至笑里藏刀，但始终没有成为达到某种目的之手段。日常生活中经常遇到哭，而真正与内心情感一致的哭并不多，却常常演化为满足欲望、实现抗争、争取同情支持的工具。农村有句俗语叫“哭理占三分”，意为不管男女老少还是家庭、夫妻发生争执，如果一方哭了就会首先占到三分赢理，因为人们心里社会评判还是偏向受委屈或弱者一方，很多农村不会说里的妇女就是靠哭博取同情的，更被那些刁蛮之人成为撒泼工具。即使一些单位，也常常会遇到哭扭转被动局面的情形，领导批评下属，下属以哭表示委屈和不满，就会出现领导心软或对领导不利的议论。于是，哭逐渐与社会生活紧密结合成为一种隐形武器。
哭的效能价值极致发挥，是与政治的结合，历史有很多著名的哭，其背后都隐藏着高明的政治手段，表现出绝佳的政治智慧。那个从楚国跑到秦国七日痛哭秦庭的申包胥，不仅仅是悲伤自己国家得岌岌可危，而是把“哭”作为一种达到政治目的手段，以“哭”的惊天动地打动秦王出兵;那个创造弱女子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演绎者，不只是表现女子为丈夫死难的极度悲伤，而是贬斥秦始皇的文人把“哭”当作表达历史观点的手法，激起人们对秦始皇的愤怒仇恨;那个号称智慧之神的诸葛亮恸哭周瑜，真的是痛惜周瑜之死吗?不过是高明的把戏，而是把“哭”当作一种外交手段，用真诚的假哭实现联吴抗曹的真实目的，于是有了“诸葛亮哭周瑜假戏真做”的歇后语，可诸葛亮假哭周瑜，不但延伸了哭的政治内涵和政治功能，还进一步把这种假哭行为与荒唐吏治结合起来，而始作俑者乃为南北朝南齐最后一个皇帝东昏侯。此荒唐之事源自于他痛失爱妃，曾诏令朝中大臣都去送葬，可现场假哭居多，哭声自然不高，他嫌真哭不多、悲戚不够，便下了哭得哀痛者升官三级之昏诏。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某官闻言顿时大哭震天，可谓哭惊全场，不只泪流满面且涕涂一手加一地，昏皇帝倒也言而有信，果真让这位哭官连升三级。事后有人请教这位哭官何来这副急泪，却原来他把皇帝爱妃当作死去的亡妾而痛哭。然而，滑稽的是，当今也发生此等怪事，据报道某县委书记继父去世，其手下几名乡官赶奔数百里，到他老家去奔丧，披麻戴孝跪在灵位前，哭的比死了亲娘老子还要伤心，众人怎么也劝阻不住，直至这位县委书记亲自出面说“行啦，知道啦”，那些“哭丧”人才打住，后来这几个会哭的乡官“进步”神速，可谓假哭发展到了极致。现今还有一种特殊假哭，就是贪官在双规时和法庭上的痛哭流涕，他们是发自肺腑忏悔的真哭吗?不过是为了开脱罪责，博取人们同情的假哭把戏，自然成为人们鄙视的哭。人们不会忘记，那个河南省委原常委、省委政法委原书记吴天君出镜执纪审查谈话现场，重温党章和入党誓词，含泪忏悔三观蜕变的犯罪根源，尽管犯事贪官的忏悔有反面教材作用，比那些死不认账、死不悔改者有一点良知。但这个面对自己入党志愿书泣不成声的吴天君，在新乡、郑州主政期间曾亲眼目睹多名同事被组织调查，被判刑，为什么不能从中得到警示，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采取组织措施后才去忏悔?这种贪官不是事前主动坦白交代而是事后忏悔的哭，不是假哭又是什么呢?不是以作秀忏悔的眼泪蒙蔽人们眼睛又是什么呢?虽然我们不能对贪官的忏悔一概而论，也必须给真正悔改者以出路，但又不能让骗人的假哭蒙混过关，这也是警示教育的核心问题。
小小的哭，成为护身和进攻武器，尤其是成为政治手段和政治智慧，成为政治捷径和政治演技，是人们始料不及的，也迫使人们注意自己合理使用哭武器，重视他人的威力和杀伤力，更警示社会善待和正确引导哭，让哭切实释放出促进社会进步的正能量。
三、哭逐渐演绎为时代晴雨表
我以前曾经写过《微笑的政治》，大意是笑里有学问，有政治，领导干部要学会微笑，而哭不仅有着远超过笑的政治效能和作用，还往往反映出社会成员的生活状况和苦乐指数，折射出隐含着社会制度、国家治理、人际关系和道德诸方面状况，成为时代的特殊晴雨表。
大千世界，历朝历代，都会出现大量的不同类型的哭，一个家庭，甚至于每一个人，都会随时发生哭的情形，但哭的原因，哭的目的却各不相同，什么人哭、多少人哭、哭背后隐藏什么本质是需要体察的，正如清代郑燮著名诗句所说的“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要从哭的现象，哭的类别，哭的动机，哭的诉求，反观社会，反观人们的情绪和满意程度。
封建社会一直是少数人统治压迫多数人，人民群众始终处于饥寒交迫的水深火热之中，那时的哭，大都是受剥削受压迫无力抗争的无奈之哭，大都是走投无路无法活下去的可怜之哭，也都是哭天不应叫地无语的绝望之哭。国民党统治的旧中国，人民群众不仅遭受战乱之苦，遭受日本侵略者的蹂躏，还要忍受腐败集团的搜刮欺凌，那时的哭，大都是暗无天日民不聊生的哀怜之哭，大都是失去亲人和被迫卖儿卖女的凄惨之哭，也都是对反动统治不管人民群众死活的悲愤之哭。
新中国成立后，哭的政治内涵得到质的飞跃，人民当家作主，颠覆了几千年受压迫受欺凌的传统，人民异常的高兴，格外的喜悦，于是有了千千万万人民幸福的泪水。新中国实现彻底而全面的土地改革，亿万农民分得了梦寐以求的土地，颠覆了几千年土地集中在少数地主手里的现实，分到土地的农民喜出望外，不敢相信有这等天的好事，捧着分到土地的黄土高兴大哭。几千年被压迫被奴役的底层百姓，当选为人民代表，与大干部甚至中央领导一起商议国家大事，像做梦一样不由得流下激动的泪水。那时不仅社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连哭也到处都是幸福开心的眼泪，访贫问苦的领导让贫困户感动的流泪，素不相识的人急人所急急人所难让被帮助的人感动的流泪，见困难就上见荣誉就让的风格让人感动流泪，就是文艺创作说相声也能让高兴的前仰后合流下眼泪。惊天动地的大喜，震撼世界的成功，更是让人激动不已留下欢呼的泪水：石油大会战油井第一次喷油，会战人员欢呼跳跃，无不流下喜悦的泪水;原子弹、氢弹爆炸成功，试验人员欣喜若狂，抱头大哭，涌出一般的成功泪水;人造卫星上天，亿万人民奔走相告，无不热泪盈眶，到处可以看见喜悦的泪水;人民群众在地震、洪灾和肆虐疫情等灾难出现时，在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时，看到救援的解放军，立刻热泪盈眶，留下感激的泪水。那时还有不少特别的哭，就是站起来的人民见到救星毛主席，翻身做了主人的人民听到人民领袖“人民万岁”震撼乾坤的声音，无不欢呼跳跃，发自肺腑高呼毛主席万岁，无不流淌着幸福的泪水;就是那些曾经与人民为敌，曾经屠杀过共产党和人民群众的战争罪犯，在党和政府教育改造下幡然悔悟，被感召留下悔恨和忏悔的泪水;就是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听到毛主席逝世的噩耗，顿生天崩地裂之感，中国每个城市每个村庄，到处是令高山折峰、江河呜咽的悲痛失声哭泣，全世界尤其是第三世界国家，到处可见怀念世界伟大导师的泪水。凡此种种哭与政治的结合，反映了人民最期望、最难见的喜悦幸福之哭，是人类社会最难得、最高境界的泪水，更成为社会主义中国的特别见证，成为人民幸福快乐的特别标识，成为人民群众感谢党感谢毛主席的最特殊感情。
不过，当今也有林林种种的哭，却显得变质变味。据一位住院老者的回忆，没钱别到医院来，拿不出钱就是等死，他被抬到急诊后押了五万块钱，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半夜医生出来通知家属再交五万元，不然就停止抢救，医院的制度非常明确，钱不到帐，药房的药拿不出来，医生亦不会进行任何救治，他在昏迷中听到交不起巨额医疗费的病友“老伴和儿子失声痛哭，双双跪在院长面前。这时院长冷静地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找线上人弄到一种进口药，打上能差不多”，由于他儿子弄到了钱，用上了线上人弄到一种进口药活过来了，可病友的老伴和儿子“半夜没有筹集到钱，一早死了，推了出去”(源自《目睹同病房两人死亡，患者的一句话让所有人沉默!》，人民观察号)，这老伴和儿子看到病危通知书又交不起巨额医疗费，双双跪在院长面前失声痛哭，还是没有求到亲人的生命，那是何其的无奈无助?那种因房价、因拆迁，因上学难，因看病难等等引发的各种哭，那些弱势群体在野蛮、暴力执法面前，试图换取路人和社会同情支持的乞求爱怜哭，现在冠以各种“闹”社会矛盾背后的受屈受冤哭，带有要挟哭，唤起上级注意哭等各种推波助澜之哭，等等，都使人们感到被动哭现象的不可忽视，这种种哭背后暴露出的尖锐社会问题，正是执政为民的关注点和着力点。如果领导只看到群众的笑，不注意群众的哭，就很容易成为官僚主义。如果领导只看到少数富人的笑，看不到底层群众无助的哭，就很容易被假象所迷惑，在制定政策、作出决策时犯误判的方向性错误。这就是哭的最大学问，也是研究哭的根本所在。
篇末的话
哭与政治的结合，哭衍生出假哭和荒唐之哭，哭与社会日益紧密，逼迫我们不能等闲对待哭现象。毛主席在《坚持艰苦奋斗，密切联系群众》说“有一出戏，叫《林冲夜奔》，唱词里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们现在有些同志，他们也是男儿(也许还有女儿)，他们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评级时。这个风也要整一下吧”(《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第420页)。人不可能不哭，社会也不可能没有哭，但须懂得哭的真挚，领悟哭的艺术，须明白可歌可泣是哭的巅峰，热泪盈眶是哭的造诣。
我们期望，不要出现百姓面对生活无奈无助的哭，受屈蒙冤告状无果悲凄的哭，多出现群众意想不到好事降临激动的哭，遇到领导干部躬身为民让群众感动的哭。
我们也期望，少出现沉沦低落没有价值的哭，满足欲望达到企图威胁性质的哭，多出现久久奋斗终获成功打动人民打动社会的有境界哭，人民享受社会主义优越性喜极而泣幸福的哭。
2020年11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