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威尔·布鲁姆
翻译︱张晓庆、赵国庆
校对︱子牛、菜菜、小古
芝加哥社会主义市议会候选人罗萨娜·罗德里格兹(Rossana Rodriguez)拥抱竞选志愿者肯·巴里奥斯(Ken Barrios)。罗德里格兹的票数太接近了,但她以领先现任议员德布·梅尔(Deb Mell )64票的成绩结束了竞选。在2月份以领先20分的优势赢得比赛的社会主义市议会议员卡洛斯·罗莎(Carlos Rosa)(照片中左侧的人物),正在一旁鼓掌欢呼。罗萨娜则领先33分。/ Facebook
在昨晚(4月2日)的市政选举中,芝加哥的社会主义者取得了突破,赢得了多达六名市议会议员的选票。这意味着这个城市的左翼团体获得了一个可以推翻压迫我们多年的中产化[1]、警察暴行和经济紧缩的历史性的机会。
红色浪潮席卷芝加哥
在昨晚(4月2日)的选举之后,芝加哥五十人的市议会将至少有五名(也可能是六名)社会主义者致力于建立和加入社会主义小组。他们将与其他几位新的左翼自由派市议员一起,使该机构的进步小组成为其最大的有组织的团体之一。
联合工作家庭(UWF)和芝加哥民主社会主义者(CDSA)这样的全市性组织在选举的胜利中发挥了关键作用,标志着芝加哥的大变革。对于要求工人阶级在芝加哥有发言权的进步工会,激进社会运动和崛起的社会主义者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社会主义热潮的根源
这些结果是多年来一直在发展的政治力量的产物。2012年的教师罢工以及在2015年市长竞选中与拉姆·伊曼纽尔(Rahm Emanuel)的斗争(楚河·加西亚(Chuy Garcia)设法强制进行了最终选举),促进了主要由芝加哥教师联盟领导的城市进步联盟以及整个城市南部和西部的社区团体联盟的诞生。
为了回应芝加哥警察谋杀拉泉·麦当劳(Laquan McDonald),瑞琪亚·博伊德(Rekia Boyd)以及其他黑人的事件,刑事司法改革运动和反警察暴力的运动也发挥了关键作用,主要由像阿萨塔女儿和BYP100这样的团体中的有色人种年轻活动家领导,已经迫使警察专员加里·麦卡锡和州检察官阿妮·瓦雷斯辞职,然后去年又让拉姆突然宣布放弃参加第三届任期的选举。社会主义作为一种重要政治潮流席卷了整个芝加哥,推动了芝加哥美国民主社会主义(DSA)的迅猛发展,并在该市的政治讨论中,对资本主义进行了明确的批判。
几起丑闻令芝加哥的统治精英日薄西山
拉姆对拉泉·麦当劳谋杀案的掩盖使其受欢迎度骤降,他决定不再参加第三届任期选举。埃德·伯克(Ed Burke)是市议会最资深的议员,也是该市最有影响力的政治家之一,因在分区改革中收取回扣,正在接受联邦调查——另一位市议员丹尼·索利斯(Danny Solis),偷偷为FBI录下自己和伯克的谈话,希望借此减轻对他自己的腐败调查。伯克的垮台牵连了许多从他那里获得资助的政客,有其他市议员,还有市长候选人托尼·普雷克温克尔(Toni Preckwinkle),他4月2日以3比1的比分输掉了竞选。
由于社会主义力量的崛起、建制派政治家们的垮台,左派得以主导此次市政选举。市长和市议员候选人不得不讨论建立一个更具代表性的学校董事会(该市现有的学校董事会是由市长精心挑选的)、民警问责委员会、租金控制,还有和耗费9500万美元、新成立的警察培训学院作斗争,和对高级的林肯花园房地产进行大规模补贴的行为作斗争。
这些都是进步左翼候选人取得的胜利。卡洛斯·罗莎是目前市议会中唯一一位自认的社会主义者,他在这个阶级快速固化的片区发起了租金控制和对抗警察学院的运动。这一运动遭到了其对手(由拉姆撑腰)和当地开发商马克·菲什曼(Mark Fishman)的反对,后者感到来自罗莎极大的威胁,于是不仅赞助了罗莎的对手数万美元,还在他空置房地产的窗户上免费打竞选广告,甚至还买下了罗莎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想借此机会把他赶出去。
尽管如此,罗莎还是获得了二十分的胜利,以及未来四年在市议会的任职。(阅读Rosa 2017年和Jacobinhere的访谈。)
罗莎与邻近第一选区的主要开发商展开了斗争,自从2010年市长戴利任命普罗科·乔·莫雷诺为主席以来,后者就一直在支持开发商们。在他的管理下,历史上的工人阶级拉丁裔社区(如洛根广场和洪堡公园)已经迁走了。他受到了来自丹尼尔·拉斯帕塔的挑战,后者是一个政治新人,曾是洛根广场社区协会(一个与开发商战斗的组织)的成员。
2月份,拉·斯帕塔以2:1的优势击败了莫雷诺(Moreno),这个结果震惊了所有人。(莫雷诺近期深陷一桩丑闻,他把自己的车借给女友,随后报告说车辆被偷,更奇怪地是,他向记者解释道“她是一个单身母亲,我当时想要帮她。”)
拉·斯帕塔(一名DSA,即美国社会民主主义成员,DSA的活动主要受到进步组织“复兴芝加哥”的支持)称,他将与罗莎一起参加市议会中新的社会主义小组的核心会议。
昨晚过后,他们迎来了新的伙伴。在第二十选区中,现任市议员因电信诈骗而面临超过一年的监禁,珍妮特·泰勒(Jeanette Taylor)以近20%的压倒性优势击败了妮可·约翰逊(Nicole Johnson)。泰勒近期在接受Jacobin采访时称,自己毕生都是芝加哥人,长期投身于社会活动,她曾在2015年领导了一场为期三十四天的绝食抗议活动,成功阻止了德耶特高中(Dyett High School)的关闭。泰勒一直作为斗争的领导核心,要求只有开发商同意社区福利协议,才能建立奥巴马总统图书馆。
在第二十五选区中,社区组织者拜伦·西乔·洛佩兹(Byron Sigcho-Lopez)领先了对手亚历克斯·阿塞维多(Alex Acevedo)近10%。拜伦是比尔森联盟的执行董事,该联盟领导了针对快速中产化社区的开发商的斗争,其中大部分社区处于市议员丹尼·索利斯的监管之下,他平日里衣冠楚楚,近期却声名扫地。(阅读Jacobin在这里对西乔·洛佩兹的采访。)
截至今天早上,罗莎娜·罗德里格斯以64票的优势领先第三十三选区现任市议员德布·梅尔,接下来几天只需要统计剩下的邮寄选票。在第一轮投票中,罗德里格兹在邮寄投票上也处于优势地位。这个选区的角逐非常激烈,昨天晚上两名候选人仅有一票之差,这种势均力敌的态势反复出现。第一轮选举中,罗德里格斯仅以83票的成绩跑赢梅尔。罗德里格斯的竞选支持者主要为三十三选区的工薪家庭,他继承了梅尔的上一位挑战者蒂姆·米根(Tim Meegan)的竞选事业,后者在2015年以仅仅17票之差无缘决选。
梅尔是芝加哥政治王朝中一个不起眼的成员。她的父亲迪克·梅尔担任市议员长达几十年,直到2013年被德布取代。她的妹妹帕蒂·布拉戈耶维奇(Patty Blagojevich)是被监禁的前伊利诺伊州州长罗德·布拉戈耶维奇(Rod Blagojevich)的妻子,迪克曾经让罗德作为州政府代表来对抗他的一个政治对手,这是他参加选举政治的起点。
另一边,罗德里格斯在她的出生地波多黎各开始了她的政治生涯。她在接受Jacobin采访时解释道,她的家庭有着与美帝国主义作斗争的传统。十年前她搬到芝加哥,后来一直作为一名职业社会活动家,曾参与了2015年米根的竞选活动,并在奥尔巴尼公园反抗打击和驱逐移民。
在第四十选区中,安德烈·瓦斯奎兹(Andre Vasquez)领先现任的帕特·奥康纳(Pat O'Connor)近8%的选票。奥康纳在市议会根基深厚:他和埃德·伯克是最后两位参加瓦尔多莱亚克29(Vrdolyak 29)的成员,该投票集团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极力地反对该城市的第一位黑人市长哈罗德·华盛顿。
奥康纳仍然是议会政治中的一支反动力量,他是拉姆的基层领导人。他越来越不愿像个橡皮图章一样,被别人安排议程,最终被CDSA的成员瓦斯奎兹和“复兴芝加哥”组织支持的候选人挤走,这无疑是让人欣慰的事情。
五楼没有朋友
这个新的社会主义集团不太可能和芝加哥的新市长成为盟友。选举前不太为人知的洛瑞·莱特富特(Lori Lightfoot)在一场谴责腐败的运动中上台,并承诺“带来光明”。但她的背景和竞选金主讲述了另一个故事。
莱特富特之前做过政府服务方面的工作,曾作为由拉姆任命的警察问责特遣部队队长,在任职期间,她拒绝将雷基亚·博伊德枪击事件的警察凶手以及其他许多警察暴力犯罪者绳之以法。她还担任过联邦检察官,在毒品战争中将许多人关进监狱。作为个人,她曾为梅耶尔·布朗工作,代表大公司的利益——还有难以置信的是,共和党集团的利益。
虽然她的对手托尼·普莱柯温克(Toni Preckwinkle)也有很多要批评的地方,但洛瑞却是作为资本的代理人和警察镇压的捍卫者。在这次选举中,她的支持者表示,一旦她进入市政厅,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因为她得到了主流开发商和金融家的支持,以及像市议员尼古拉斯·斯波萨托(Nicholas Sposato)这种已经参加了塔克·卡尔森的节目来攻击非法移民的人物的资助。
虽然莱特富特会站在有钱有权的人一边,但她不太可能接近作为市长的拉姆·伊曼纽尔。伊曼纽尔和他之前的理查德·M·戴利(Richard M. Daley)能够施加的影响远远超出了市长这一官方角色的能量。因为背后有庞大的金主和政治盟友网络,他们可以通过这个网络填满所有市议员或他们反对者的金库,以换取议会的支持——这种制约手段在南部和西部地区特别有效。这些地区曾因为市长推行的政策而遭遇过深度撤资。
然而,莱特富特几乎没有这样的关系。她与该市现有的政治力量缺乏联系,使得她难以执政。她是众所周知的“没人支持派”。
这可能意味着,市政府的权力将从市长转移到一个拥有大型进步小组和一定规模的社会主义核心小组力量的市议会(尽管前者近年来并不是连续且一贯的“进步”团体)中。随着伯克这种资深议员的政治权力不断的被削弱以及奥康纳这类人物的下台,进步派很很可能成为市议会中最强大的有组织集团之一。
社会主义核心小组的力量也将通过与群众工人阶级组织的密切联系而得到加强。所有六名候选人都获得了来自教育和卫生保健工作者工会不同程度的支持,包括芝加哥教师工会(CTU,Chicago Teachers Union)和服务业雇员国际工会(SEIU,Service Employees International Union)。罗德里格斯来自第三十三选区的工薪家庭,他们在住房公平和移民保护方面做的工作,在奥尔巴尼公园的工人阶级移民社区建立了深厚的根基。罗德里格斯还积极支持移民权利组织“奥尔巴尼公园防御网络”,比如在新闻发布会上为将被驱逐的居民辩护。
泰勒通过反对关闭学校的激进斗争进入了政界,并且还与美国反恐组织以及更广泛的反紧缩运动有着密切联系。卢汉士(Sigcho)来自皮尔森联盟,拉斯帕塔(La Spata)是洛根广场社区协会的长期成员。二者都是反对中产阶级和租金控制的重要组织。
该小组的所有人都是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的成员,该组织在芝加哥为争取租金控制、全民医保以及市政电力供应商联邦爱迪生(ComEd)的市政化[2]管理和减少碳排放等积极开展活动。
面对一个怀有敌意的市长,民选官员和群众组织之间的这种关系应该会广泛地推动左派占据优先地位。市议员们可以利用他们的平台作为社会主义的组织和工人阶级的讲台,讨论建立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校董事会,并控制租金,将全市居民纳入到社会主义政治的建设中。群众组织能够加强对他们的支持,同时通过集会、占领和罢工增加对市政府的压力。反过来,市议员可以将市议会作为一个支点,动员他们身边摇摆不定又弱势的同事,在芝加哥前所未有地吸引成千上万的新人参与这些运动并发展阶级意识,从而维护工人阶级的利益。
如果你在2015年市政选举的第二天告诉某个人今年选举的结果,大多数人都会以为你是个妄想狂。然而通过多年的努力,芝加哥的左派迎来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该城市的左派能够利用其正盛的势头赢得对抗资本的胜利,那么它将成为一支真正而持久的政治力量,成为全国左派的典范。
关于作者:威尔·布鲁姆是芝加哥的劳工和移民律师。他是全国法律服务工作者组织,本地联合汽车工会 2320和美国民主社会主义党的成员。
注释:
[1] 士绅化或绅士化(Gentrification),又译为中产阶层化、贵族化或缙绅化,是社会发展的其中一个可能现象,指一个旧社区从原本聚集低收入人士,到重建后地价及租金上升,引致较高收入人士迁入,并取代原有低收入者。士绅化的转变过程可能因着重建速度而需时多年,但引伸的结果是本区生活指数提高,原居住的低收入者最后可能反被新迁入的高收入者歧视,或引致原居住的低收入者不得不迁离往更偏远或条件更差的地区维持生活。
[2] 市政化(municipalization),是将公司或其他资产转让给市政所有,不同于私有化和国有化,而是转为地方所有。
原文链接:
https://www.jacobinmag.com/2019/04/democratic-socialists-america-chicago-rossana-rodriguez-carlos-rosa-chicago-teachers-un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