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崩乐坏 ——乌克兰与现存世界体系的总危机

礼崩乐坏 ——乌克兰与现存世界体系的总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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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总危机的角度来看,目前的乌克兰危机很可能被未来的历史发展证明为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即美国霸权从逐步的、相对有序的衰退进入加速衰退的转折点。随着美帝国主义丧失维持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稳定的能力,现存世界体系已经进入了“礼崩乐坏”的全面瓦解阶段。

  红色中国网的特约评论员草庐棋士刚刚就正在迅速发展的乌克兰危机撰写了时评(“从撤退到溃退?乌克兰危机和美国霸权的未来”)。草庐棋士评论员指出:“随着美国的霸权衰落,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秩序的稳定都变得岌岌可危”;“美国霸权将无力负担压制民族国家冲突的职能,而在这些民族国家冲突的边界,资本积累秩序则很可能走向崩溃。越来越多的国家将从勉强维持的状态变成失败国家。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也将从相互联系的“全球化”时代走向山头林立的分裂时代。...对于其他严重依赖世界资本主义经济稳定的国家而言,无论美国走向何方,它们要面对的结果都是灾难性的。”

  读了草庐棋士的文章以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忍不住想对当前乌克兰危机的发展及其对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影响乃至对中国的长远影响,再另外畅想一番,提出一些不成熟看法,与各位网友切磋交流。

  去年九月,在“美国霸权的衰落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终结”系列文章中,笔者就曾经设想:“随着美国霸权的衰落,而中国或者任何其他大国又无法代替美国成为新的霸权国家,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已经进入了全面瓦解的总危机。在未来几十年,由于现有霸权秩序的崩溃,中东等地区将面临社会秩序的全面瓦解,进而威胁欧洲的稳定;全球经济将由于失去有效的宏观协调而陷入长期动荡;全球生态系统将迅速走向崩溃;由于越来越多的中小国家掌握了核武器或生产核武器的能力,因为各种偶然原因引起区域乃至全球核战争的风险将不断上升。”

  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总危机的角度来看,目前的乌克兰危机很可能被未来的历史发展证明为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即美国霸权从逐步的、相对有序的衰退进入加速衰退的转折点。随着美帝国主义丧失维持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稳定的能力,现存世界体系已经进入了“礼崩乐坏”的全面瓦解阶段。

  如草庐棋士所说,自从美帝国主义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军事冒险失败,又受到了2008-2009年世界经济危机的沉重打击以后,美国资产阶级就已经在事实上放弃了小布什时代狂妄的“世界帝国”计划,其总的战略方向是全球性的战略收缩,力争减缓、迟滞霸权衰落的进程(关于奥巴马时期的战略方针,草庐棋士认为是一度“妄图恢复美帝国主义扩张态势”;笔者的看法稍有不同,笔者认为奥巴马时代虽然有所反复,但其主要战略方针仍然是力图实现有序的战略收缩)。

  到了2021年,美国从阿富汗狼狈撤军、阿富汗傀儡政权垮台以后,美国在中东及其周边地区已经几乎没有直接的军事存在。这标志着,美帝国主义已经丧失了维持作为世界资本主义主要能源供应基地的中东地区稳定的能力。不仅如此,由于美国霸权的衰落、美国资产阶级内部对于全球战略的争吵以及美国劳动人民的强烈反对,美帝国主义至少已经暂时丧失了大规模对外用兵的能力和意愿。在这种形势下,以往美帝国主义在其回光返照时期过度扩张所形成的一些“战略突出部”就变得十分脆弱了。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苏联解体以后,美帝国主义表面上成了唯一的超级大国。那时,以切尼等为代表的美国资产阶级中的军工复合体集团自以为美帝获得了建立永久“世界帝国”的天赐良机,从而制定了在军事上侵略中东和中亚,同时在欧洲积极推进北约东扩、永久削弱俄罗斯的狂妄计划。

  到了奥巴马时代,美国资产阶级的“世界帝国”计划实际上已经失败,美国霸权已经进入无可挽回的衰落,奥巴马政府的总的战略方针也是全球性的战略收缩。然而,一方面由于美国资产阶级仍没有放弃与俄罗斯争夺对世界能源市场的控制权,另一方面由于美国资产阶级外交官僚系统的惯性,依然不顾主客观条件的各种严重困境,强行在乌克兰策动政权更迭。

  2014年乌克兰政权更迭后,俄罗斯普京政权迅速做出了有效但又有克制的反应,一方面出兵收复克里米亚,另一方面支持乌克兰东部的卢甘斯克、顿涅茨克两州的俄罗斯人民建立分离政权。乌克兰亲西方政权建立后,大肆反俄反共,一方面摧毁苏联社会主义遗产,另一方面纵容并依靠法西斯民兵组织;由于内外矛盾交困,始终无法建立稳定的资本积累秩序。面对无法解决的困境,乌克兰法西斯政权孤注一掷,幻想用加入欧盟和北约的办法来稳固自己的统治。

  在俄罗斯方面,在经历了普京政权二十多年的统治以后,目前的俄罗斯已经成为世界上最主要的能源出口国之一(俄罗斯联邦是世界第一大天然气出口国、第一大或者第二大的石油出口国)。经过2008年的格鲁吉亚战争、2014年收复克里米亚、2015年出兵叙利亚以及今年年初对哈萨克斯坦的干涉,俄罗斯的军事力量与上世纪九十年代相比已经大大加强。俄罗斯资产阶级成功地将中亚、南高加索以及中东地区的叙利亚确立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巩固了对白俄罗斯的控制。此外,通过以“欧佩克+”的方式参加石油输出国组织会议,俄罗斯达到了与沙特阿拉伯一起共同控制世界石油市场的目的。

  这样,在美国从阿富汗狼狈溃退、美帝国主义的军事声望跌到历史低点、拜登集团在执政一年之后民怨鼎沸且内外交困、美国资产阶级内部矛盾十分严重的条件下,普京政权认为俄罗斯资本主义复兴的历史契机已经出现了。种种迹象表明,这次乌克兰危机是普京政权转守为攻以后为争夺欧亚大陆霸权而迈出的第一步。

  不久以前,俄罗斯方面在做好了从军事上包围乌克兰的准备以后,向美国正式提出了“安全保障”的要求,并且提出了带有最后通牒性质的安全保障条约草案。

  俄罗斯向美国提出的安全保障条约草案的第四条提出:“美利坚合众国将保证阻止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进一步向东扩张并拒绝原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成员国加入上述同盟。美利坚合众国将不在没有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原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成员国的领土上建立军事基地、使用其基础设施从事军事活动或与其开展双边军事合作。”

  第五条提出:“双方将避免在另一方看来可能对其国家安全构成威胁的地区部署武装力量和武器装备,这包括在国际组织、军事同盟或联盟框架下所做的部署。”

  第六条提出:“双方将保证不在本国领土以外、也不在本国领土内下述武器可以攻击到对方领土内目标的地方部署中程或近程的从陆地发射的导弹。”

  第七条提出:“双方将不在本国领土以外部署核武器并在此条约生效时将已经部署在本国领土以外的核武器撤回到本国领土以内。双方将销毁所有现存的、在本国领土以外的部署核武器的基础设施。”

  俄罗斯向北约方面提出的安全保障条约草案的第五条提出:“俄罗斯联邦以及至1997年5月27日为止属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成员国的缔约各方将不在任何其他欧洲国家部署到1997年5月27日为止已经部署在这些国家领土上的军事力量以外的军事力量和武器。”

  第五条提出:“缔约各方将不在可以攻击到其他各方领土的地方部署从陆地发射的中程或近程导弹。”

  第六条提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所有成员国都保证不再扩大北约,包括不接纳乌克兰,也不接纳其他国家。”

  第七条提出:“缔约各方中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成员国将不在乌克兰领土上,也不在东欧、南高加索和中亚的其他国家领土上,从事任何军事活动。”

  这些条件的实质,是要求美帝国主义承认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暂时不包括波罗的海三国)均为俄罗斯资产阶级的势力范围,并且在形式上承认俄罗斯恢复到苏联那样是与美国对等的军事超级大国(注意:中国不在对等之列)。

  普京政权当然知道,美欧资产阶级不可能马上同意这些要求。但是,美国霸权的衰落以及国际形势的变化已经使得普京政权感觉到,在可预见的将来,上述这些要求都将成为俄罗斯资产阶级可以争取到的现实目标。

  目前,乌克兰的形势一触即发,普京政权仍然在权衡干预乌克兰的各种选项(草庐棋士文章对此已经有分析)。但是可以预料,普京政权已经制定了以军事的或者政治的手段改变乌克兰政权、变乌克兰为俄罗斯势力范围的目标。乌克兰法西斯政权在内部倒行逆施,得不到广大乌克兰人民的真心拥护;而在外部,美欧资产阶级实际上已经做好了放弃乌克兰法西斯政权的准备。在这种形势下,乌克兰纳入俄罗斯的势力范围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普京政权完成了将乌克兰纳入自己势力范围的计划,俄罗斯资本主义可能在今后的相当一个时期经历某种程度的复兴,并且对整个世界形势产生深远影响。

  仅从军事上说,在俄罗斯资产阶级巩固了其在前苏联的势力范围以后,俄罗斯资产阶级将拥有欧亚大陆上最强大的核武库(超过中国)以及经过实战考验的、最强大的常规武装力量。中国的陆军、海军在纸面上比俄罗斯资产阶级的陆军、海军更庞大,但是已经有将近半个世纪没有经历实战;并且由于地理的原因,中国对于欧洲、中东、中亚都处于鞭长莫及的状态,无力向这些地区投放军事力量。这样,在实际上,俄罗斯将成为欧亚大陆上公认的第一军事强权。

  本来,欧洲资产阶级在怎样面对俄罗斯的问题上就处于严重分裂的状态。波兰、波罗的海三国等资产阶级由于历史原因极度仇视、恐惧俄罗斯。但是,德、法、意等欧洲大国的资产阶级主张对俄罗斯采取“务实”甚至“尊重”的态度。由于欧洲资本主义的能源无法自给,通过与俄罗斯建立稳定的、不受波兰和乌克兰干扰的能源供应线对欧洲资本主义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这就为俄罗斯资产阶级以能源换取欧洲资产阶级的技术和资本提供了有利条件。

  另一方面,如果俄罗斯资产阶级能够成功地恢复对乌克兰的控制,而美帝国主义又无力保护,那么美国在欧洲军事存在的合理性将发生严重动摇。长此以往,随着美国霸权进一步收缩,甚至不排除,欧洲资产阶级将接受俄罗斯资产阶级的军事保护,同时向后者交租纳贡。

  那么,俄罗斯资本主义的复兴对于中国又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我们知道,中国是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专门从事出口制造业的半外围国家。目前,中国虽然表面上拥有庞大的经济体量,但内部矛盾日趋突出。随着躺平斗争的普遍化,以及为了维持其增长所必需的青壮劳动力正在逐步枯竭,从根本上威胁着未来的中国资本积累。

  就外部来说,中国的制造业发展,一方面需要美、欧提供广大的市场以及芯片等高技术产品,另一方面又需要进口大量的能源以及其它原材料以弥补自身自然资源的不足。

  一旦俄罗斯资本主义复兴,俄罗斯资产阶级就将通过其对自身能源以及对中亚、中东的控制牢牢地掌握住中国经济的能源生命线。这就等于在实际上断绝了中国在世界舞台上争霸的一切希望。用中国小资的网络用语来说,还没等到中国“入关”,自己已经先被俄罗斯“入关”了。

  如果在俄罗斯资本主义复兴的同时,中国尚能维持正常发展,那么接下来,中国将不仅需要继续依靠本国廉价劳动力向美、欧资产阶级输出超额剩余价值,而且由于能源生命线以及与欧洲的贸易通路都被俄罗斯控制,搞不好还要以廉价工业制造品来交换俄罗斯控制下的高价能源。

  长远来说,俄罗斯资产阶级也可能不甘心于仅仅作为世界市场的能源供应商。在向欧洲和中国分别收取军事保护费以后,俄罗斯资产阶级完全可以依托历史上的工业基础遗产以及大量专业技术人员,进一步投资高技术产业,从而与中国的少量高技术产业形成竞争,进一步堵死中国的产业升级之路。

  总之,俄罗斯资本主义崛起成为欧亚大陆第一军事强权,将不仅导致美国霸权加速衰落,而且可能严重加剧中国的困境,从而进一步促成现存世界体系的全面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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