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编者按:1.李红能逃出这个家,但她逃不出资本主义社会,在这个社会里还有无数如李红一般的无产阶级妇女遭受着各种各样的压迫却无可奈何,想要拯救她们,就必须要将无产阶级团结起来,摧毁压迫的来源——资本主义。
2.确实是一篇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作为少见的以无产阶级女性视角,描述了资本主义时代,无产阶级女性同时受资本主义和父权制压迫现状的作品,虽然正如资本主义社会中曾经诞生的千万部可能针砭时弊,但是又不肯谈及如何真正去改变的文艺作品一般,但是瑕不遮瑜。况且,李红在未来,是要由我们来续写的。
不得不说,这部电影大大出乎了笔者的意料——在赛里斯如此严苛的审核机制下,居然还能有如此细腻深刻的现实主义电影上映。整部影片参考了不少戏剧手法,矛盾铺垫此起彼伏,一个穿一个,堪称高级版的《玩偶之家》。比之《玩偶之家》更该令人肯定的是,这部电影的主角不再是娜拉,一个资产阶级的妻子和女儿;而是李红,一个一家三代都是无产阶级的劳动妇女。所以,此剧不仅仅反映了性别矛盾,还一定程度上深入发掘了其背后的阶级矛盾(只这一点就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主义作品)。当然,该如何用马列毛主义详细分析该电影,就让我们以李红的人生为轴,从前到后讲讲其中的矛盾吧:
1.学生时期:
故事的开篇在一九八二年,资本主义时代背下,无产阶级再次被分散到了一个个小家庭中。不过李红依旧是与无产阶级的同龄人与长辈呆在一起长大的,因此她从小就是一个不仅爱学习,并且爱劳动的好姑娘(具体体现为回到家会主动干家务),却依旧难免带有这种学生难免带有的小资性,在川西的高原上喊出的口号不是:“我要考大学,积极促进三大差异的消除,为共产主义事业做贡献!”而所谓“诗与远方”的:我要考大学,开着大卡车,云游四海,自由翱翔!多么遗憾,已经没有老师能纠正她了。并且,资本主义的社会与家庭已经完全不允许她这种妄想的愿望实现:刚回到家,父亲就让她不要去读书了,家里经济窘迫,要搬回河南谋生,让李红给家里帮忙。李红如此抗拒,她罗列出了好几条理由(很遗憾,都是已经被资产阶级法权侵蚀过的理由了,在此不提);奈何父亲就是不听,并且也说出了他的理由:他再次强调,家里经济真的很窘迫。全家五口人,就靠他一个人养着,实在是顾不过来!然后宣布了他已经给李红办理退学的消息。在这里,两组矛盾已经非常明显了:一组是在以家庭为主要单位的社会下,长辈根本不把子女当人看,然而子女又有自己身而为人的诉求;一组是根本矛盾:也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下无产阶级的必然悲剧。无论这位父亲有没有组建家庭,他的经济状况都不会改变了,只不过此时他能再拉一个女儿当受害者而已。此电影还试图打“偏心弟弟”的补丁,但效果是如此无力。我们当然要反对重男轻女的恶习,但就算这个家庭不偏心,他们也依然不能过上好日子。反过来试想:倘若人民公社还在,会有经济状况如此糟糕的个体吗?倘若无产阶级司令部还在,还会有勒令女儿退学的事情发生吗?
(笔者补:为了体现“压迫妇女”的代代相传。李红的母亲也作过一句控诉:小时候她妈妈也总是偏心弟弟,给他吃白面馒头而只给自己吃窝窝头。然而,推算起来,李红的母亲小时候恰是社会主义国家还没成立的四十年代,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十年代。也就是说,该电影完全避讳了无产阶级妇女地位最高的社会主义时期——不知是一个美妙的巧合,还是导演多少知道点无产阶级历史观的暗中安排?不过无论如何,倒是少了一个批判它的点了!)
2.青年时期:
青年时期,父亲对李红的控制与日俱增,整体就把她当仆人看待。李红再怎么热爱劳动,也受不了这种无休无止的伺候活路。她把救赎放在了别的两处:一处是找工作,一处是找爱情。
爱情很快就来到了,是水利局的工人孙大勇。李红不顾父亲的辱骂,毅然与孙大勇结婚,同居在工人的宿舍。可是工作,她却总是找不到:因为下岗失业的现象已经开始此起彼伏,李红又没学历,又没经验,还已经带了孩子,没有哪个岗位敢雇佣她。孙大勇试图去找自己的领导说关系,可是也被骂一顿(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赶了出来;直到李红认识了另一位工友马婕,她才找到一个夜晚扫大街的零工。
到这里,阶级矛盾就很明显了——不止是作为背后的根源矛盾,而是直接给摆在了明面上!也就是:资本主义发展必然会产生的下岗失业,与无产阶级无法谋生的矛盾。从这里开始,李红就不再只作为女儿被家庭压迫,也被作为一个无产阶级(与她的丈夫一起)被资产阶级压迫。除此之外,电影里在这里还埋下了一个伏笔:那就是孙大勇的吝啬个性,不过让我们在电影回收伏笔的时候再来探讨这个背后的矛盾。
3.婚后长时间:李红就这样开始了她人生越来越难熬的漫长时光。自己依旧找不到工作,丈夫也整日生活在下岗的胆战心惊中。两人的爱情就这样一日一日被消磨殆尽。曾经的孙大勇虽然没钱,但是会请李红一起喝汽水,会给李红打带穿衣镜的柜子;然而现在的孙大勇连李红买花都要斥责:“浪费钱啊!”钱,是二人的婚姻悲剧的主要来源。不能挣更多钱的李红一日日地沦为了新家庭的仆人:她承包了全部家务,还要承担丈夫的坏脾气。李红头一次因此起了离婚的念头,逃离的念头,但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为了女儿,李红就默默忍让了(笔者补:一个有趣的题外话。当年,娜拉出走的结局很不被资产阶级的卫道士们认为得体。为了使戏剧能够上演,易卜生不得不把结局改成“娜拉站在门口,想逃离丈夫又舍不得孩子,于是心力交卒,倒地不起。这与李红的选择实在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一直等女儿孙晓雪长大,虽然父母对她都很疼爱。但晓雪还是更加共情一直在为家庭当牛做马、总是得不到父亲尊重的母亲。晓雪无法容忍总是在争吵的父母,她无法对父亲说重话(就算说了,孙大勇也总能转移矛盾:“都是你妈惯的!”),而是多次私下与母亲提到:“过不下去就离婚吧,你不离婚是你懦弱!”然而,李红却暂时不想走了,她说:“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只盼着女儿长大,然后她能幸福。”
这一段孙大勇与李红的矛盾,李红与晓雪的矛盾,实在是东亚无产阶级家庭的不可不品尝的病态悲剧(不过他们对晓雪的爱倒是蛮健康)。笔者私以为这就是全电影最能让最多的观影者感到真实的片段。年轻学生们,无产阶级的预备役,有多少人都在互联网上悲叹自己最大的妄想:我能改变父亲,我能拯救母亲。可是资产阶级的专政是如此顽强,一个年轻人的几句怒骂怎么可能与整个社会的嘈杂声音相比?因此,想要探讨这种家庭的悲剧,我们还是得把目光放眼到全社会去。纵观孙大勇此人,与李红的矛盾最多的角色,直接造成了李红的悲剧人生的人物:他身上的吝啬自私的个性是最为直接的资本主义精神病。极其不尊重女性的恶习倒是的确不知是从哪里流传下来的,但在李红把劳动所得甩到他脸上时,他的确哑口无言;再结合他有不少小资的兴趣爱好,笔者就这样推测:或许这是小资习气特有的爱面子。
孙大勇会炫耀自己钓上来了肥美的鱼,那自然也乐意把自己的妻子成为一个完美的物品。除此之外,就是些个人品德的欠缺(比如下雨的时候只有一把伞但是根本不顾及李红,这恶劣的个性可就与性别矛盾无关了);实在零碎,在此不提。孙大勇与李红的爱情建立在资本主义的制度之上,又被资本主义的制度摧毁。我们把根源矛盾又分析出来了:资本主义的落后制度(家庭小生产)与妇女无法力求自己的健全人格的矛盾;先进的思想与妇女的抗争思想尚未萌发(或其无法实现)的矛盾。这两则矛盾(尤其是第一则)一直贯穿到了电影的最后。笔者就在下面只转述情节,不多做根本矛盾分析了。
4.带孙子后的三番两次的事故(电影的主要情节)
时间过得很快。当初痛苦于父母的矛盾,一心想着:“我以后绝对不结婚”的晓雪,还是结婚怀孕了。李红本来想去四川与老同学聚会,可是为了陪伴女儿生产留了下来;女儿女婿都有自己的工作,带孩子的家务又落到了李红头上。直到某天李红又与孙大勇吵了起来,两个人矛盾爆发,李红在医院确诊抑郁症,同时知道了“自驾游”,想考驾照。晓雪只好三天两头请假,陪母亲折腾。为了买车,李红回娘家找弟弟要债,只要到一万元;剩下的一万由女儿和女婿帮忙凑齐了。于是李红也有了自己的车。然而因为请假导致的业务走低,月底被公司末位淘汰失业了。在家带孩子期间,晓雪也与丈夫小徐(请原谅笔者遗忘了这个角色的名字)爆发过一些小矛盾。但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小徐与晓雪身为无产阶级一分子的觉悟都较之上一辈有很大的提高。虽然小徐不可避免地会有对妇女生育方面的物化思想,但只要晓雪提出反驳,那他也全盘接受。晓雪恐惧于被社会抛弃,她必须要找一份工作,于是只能再次委托李红帮忙带孩子。孙大勇打乒乓球得了冠军,小徐升了职,晓雪也找到工作了。他们三个坐在一起庆祝,只有李红被遗忘在厨房。李红终于忍无可忍,不顾女儿的阻拦,离开家庭,开上车扬长而去。直到现在,李红仍在川西的自驾路线上开着车飞驰。(接二连三地体现了:女儿女婿在工作上与家庭不能兼顾的矛盾;弟弟经济能力客观不足与需要给李红还钱的矛盾;重男轻女、亲情、钱的三方矛盾;李红抉择个人主义与担负家人困难之间的矛盾)
总结:
女性主义的泛左翼们夸赞起李红来了:“你看!现在的娜拉出路不是有很多嘛,我们不再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的时代啦!”然而,我们早就分析出来了:李红的悲剧不止是她一个人的,而是无数个无产阶级妇女都在面临的。李红倒是逃开了,但是其他的无产阶级妇女有这样的好运气吗?事实上,无产阶级妇女所面临的困境是无处可逃:对于娜拉来说,别墅的确是一个精致的牢笼,一个满是伪装的玩偶之家,与外面的资本主义社会大有不同,娜拉不懂什么叫劳动,也不懂什么叫失业,所以她能出走,去看到外面的世界;然而,《玩偶之家》里还有一个羡慕玩偶的林丹太太——在丈夫儿子相继去世,业已失业她看来,娜拉再怎么操持家务,也是个没吃过苦的娇小姐。尽管剧本里没怎么描写林丹太太受到的压迫,但我们还是可以设想:对于林丹太太来说,家庭与社会有区别吗?——答案一定是没什么区别的,林丹太太无论是作为家庭主妇还是要去从事社会生产,她都裹挟在无产阶级的处境当中。因为恰是资本主义的社会塑造了千万个这样的无产阶级的家庭,千万个无产阶级的家庭构成了一个资本主义的社会。她能出走到哪里去?李红也是一样。为了努力塑造一个积极乐观的结局,此电影已经在很努力地弱化某些阶级矛盾了(比如对于末位淘汰了晓雪的公司,电影并没有进行主观上的批判揭露;再比如着意强调了有了经济收入的李红与丈夫的平等,却只字不提李红也有可能会受领导的气),然而它的结局仍然不真实,且引人深思:为了挪时间带孩子,小徐和晓雪只能申请了提成少的部门;李红的弟弟的工作形势依然不乐观;孙大勇依然一身资本主义的坏脾气。在革命还未发生的当下,我们的确不应该对只能选择个人主义以自保的无产阶级报以批判,我们反而该以同情怜悯的情感来看待这种选择;然而,个人主义终究是个人主义。就算极其幸运地逃跑了,可是问题还堆在那里,没有解决。更何况这种幸运程度万里挑一,实在毫无参考价值,无产阶级妇女们无处可逃,只能日复一日地忍受资本主义父权制的压迫。
所以,《出走的决心》不仅反应的阶级矛盾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其结局更是幼稚的、毫无参考价值的、一下让人恍然醒悟过来“文艺还在被资产阶级专政!”的。想要彻底粉碎家庭的悲剧、改变父亲、拯救母亲,想要美好的感情不被侵蚀,想要彻底解放千千万万个李红的道路不是出走,而是消灭一切人压迫人的制度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