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中秋,酷热基本过去,但局势不稳,不容乐观。这时"六大"组织处于退却阶段,形势不利;"八大"组织转为攻势,反扑而来。学校也不由紧张起来,此时,全校又传来一个又惊又怕的坏消息,全校有一个唯一参加"八大"组织的老师王功成扬言,他要亲自带着"八大"组织的骨干人马杀回三中,彻底打垮推翻学校的"六大"组织,彻底推翻全校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学校的现象,让革命的师生警醒。回到八大造反组织中来,重新掌权,把三中的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不达目的,死不罢休。他专门通过一个同学到学校传递这个音信。
学校文革委及原两派红卫兵头头及许多同学听了都感到震惊,原来学校还有"八大"组织的一个老师王功成,同时都对他又恨的咬牙切齿不住地骂,说他是全校教师中的一个败类,与全校师生为敌,决没有好下场。头头小趴脸气的瞪着眼,对大家恨恨地说:"王功成他要是胆敢亲自带人来突袭学校,以后见了他,非砸断他的狗腿整死他不可,一直他就和咱们大家对着干。怪不得当时军代表说学校里也不全是"六大"组织铁板一块,也有"八大"组织的,原来是他,他不知找军代表告了咱们多少状。"有的同学听了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我见他常去军代表那里,鬼鬼祟祟的,这个大汉奸,原来早当了板徒,调拨离间。"有的说:"他自己不敢来学校,军代表走了以后,他也溜了就没进学校大门,以后就投靠的"八大",谁也没见过他,他知道自己来学校没好果子吃。"
"那个,"小趴脸出主意说,"我说,谁要是在路上,在哪里遇见他,哄他来学校,要在近处,几个人就硬把他拖进学校,只要他进了学校门,就不由他说了算了,看我不治治他,叫他改改的。咱都没怎着他,他还报复咱,这没捞着治他,就算他烧了高香,他这还发狂了。"小趴脸说完,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大家在校文革委门口议论说话发狠了一会,正要散去,肖歌听见声也过来了,大家见他在校内不拿宝剑了,是学校里的几个头头几次和他谈话他才在校内不背着宝剑了,可一出学校大门,他那背上又插上了那把旧宝剑。他说出来学校就管不着他了,他说出去在社会上用剑可对付阶级敌人,还可防万一,自卫。
他一来到校文革门口就张口瞪眼问:"什么事都吵吵,大伙还都气哼哼地?"
于是一个刚要走的同学把王功成要带"八大"的人来攻打学校的事给他说了说。他听了一拍手,大笑说:"好哇,他来的正好,我正等着他,我这把剑闲一些日子了。他来看我怎么亲自收拾他,我把他单独关到一个屋里,把他嘴给堵上,叫他喊不出声,捆结实,然后我慢慢用剑把他两条腿攮透,叫他爬不起来,走不了,再用剑攮透他两条胳膊,举不起手来,他叫爹我都不绕他,非治治他不可。就是不见他来校。”
大家见他说的太离形,太无人性,也不再接茬,到时说不定他真能干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来,只有一个同学在一旁笑咪咪地故意激他说:"也就是肖歌行,造反精神强,有胆量,能治了他,别人还真不行。"
肖歌听了一列嘴笑,手一挥自豪地说:"那当然,逮住他,我保准叫他现原形给您看。"
这时,校文革主任任忠信见门外还有些人说话没走,就想劝大家回各班,出来不由说:"大家不要全听王功成的威协话,那个人就是私心大,政治目的不纯。文革中想当学校领导都没选他,他不服气。文革初工作组来,他得势一阵子,挑唆老师之间,师生之间的矛盾,互相揭发整材料,都是他背后干的,后来始终没达到个人目的,他消沉了一段时间。军代表支左军训来了,他又调拨离间,以后就参加"八大”了,和咱全校对立。这回他真来了,看他对师生怎么样再说,大家别担心,回各班吧,有什么情况会通知各班的。"
"看你说的,你还是学校一把手,没一点斗争精神劲,你这个主任趁早下台吧。"肖歌听了任老师说的话,当时就反对,说出不照调的话,翻翻眼珠,悻悻地走了。大家也各自散去,算是发了一通牢骚,解解恨。小趴脸也只是说说而已,其实他从没出手打过人,有时又利用肖歌一下这样的人。
说起这王功成老师,和其他老师一样,过去同学们都熟悉他都尊敬他。文革前,他带学校的植物学、动物学,各项工作积极,六三年入了党。平时对同学管理严格,当面批评同学时常用手指点着同学的额头,还不时进行体罚,这引起不少同学的不满和意见,六五年春,九级四班的张山远在一篇《我的老师》作文中,点名批评了王功成老师体罚同学,不注重思想教育的事,当时语文老师给予了表扬并推荐给学校,提倡学生给老师提意见,加强政治思想工作,改进教学方法和管理方法。并号召同学们大胆勇踊参加,老师要虚心接受,这引起王功成大为不满,认为这是污蔑他破坏老师威信,攻击老师,并找张山远同学当面给予批评,声称对他今后不算完。对同学进行打击报复,至使张山远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犹心忡忡。此事一传,全校师生对王功成老师没有了好看法。他嫌自己教植物课不适宜,怀着一种嫉妒的思想和物理老师换着教物理,又和音乐老师换着教音乐,学校领导也烦弃他。一九六五年秋,原教导主任调走,王功成认为自己老师中数他出身好,贫农,有能力,又是党员,自己有优势,教导主任非他莫属。结果,一个教语文的班主任老师提拔了教导主任,他傻眼了,一气之下闹情绪,称自己有病,一个多星期没上课,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文革中,一次打蓝球比赛,教物理的赵华全老师换好衣服急急跑向后操场,不想在拐角处撞倒初二的王文然同学,当时认为没什么,谁知后来王文然同学的左胳膊红肿疼不止,经透视小臂骨折打了石膏,吊了绷带。事后传到赵华全老师那里,他赶快打听,买点心带现钱亲自到了王文然家。对全家人赔礼道歉,并给予安慰,放下点心留下二十元钱,声称过些日子再来看望。王文然和父亲推让再三,只收下点心,但钱死活也不收,赵华全老师很觉愧疚,很佩服王文然全家重感情重情义又耿直。王文然的父亲说:"再说,这事也不能光怪你,谁叫我那小孩也乱跑来,他要不跑,也许没这事,就是走大路上也有跌倒的时候。"赵华全老师别看上课挺能讲的,此时想说一句合适的词也说不出来。只听王文然的父亲不以为然地说下去:"赵老师你放心,不用你掛念,小孩有点伤,好的快,在家能吃能喝的,什么不耽误,时间不长就好了。你说你全家也得花销,买这些点心我就收下了,您学校里还有事,快晌午了,也不留你吃饭了。"赵华全老师十分感动,说:"过段时间我抽空再来看,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王文然受伤骨折的事,王功成老师听说了,他想起以前和赵华全老师换教物理时,自己摔坏了一台普通显微镜,赵华全嫌自他粗心大意还报告了校领导,他气愤,文革初期,他没抓 住赵华全老师什么大错误,就重点整他老婆,他老婆在学校教俄语,资本家出身,说纯粹是资本家小姐,本质不变,他给写了不少大字报,说见了也够狼狈的了。但没整着他赵华全。这次趁机会,整他一整,不能便宜了他,以报以前因摔坏显微镜赵华全回报领导的仇。
王功成骑车来到王文然家。自然,他不是事件当事人,不用买东西拿,只是去当说客。一进门,他就看见王文然左胳膊果然打着石膏吊着绷带,故意惊讶地说:"王文然,你这么重的伤呀,可不轻哟,听说是骨折,我特意代表关心你的老师和同学来望望你。"
王文然一家自然又欢喜又欢迎又让坐,客套了一些话。王文峰的老父亲也来这里,商量两家打石头垒墙尖脚的事,只听王功成刚要坐又直起身来气哼哼地说:"他这是欺负学生,叫他全包着医药费,他是双职工,他老婆教俄语是上海资本家小组,他赵华全非娶她当老婆,没立场不分阶级,被他老婆已经腐蚀了,两人都不是好东西。你王文然在学校是知道的,文革开始都揭露她资产阶级生活家庭。"他停顿一下,两眼直瞅着王文然的父亲又说下去,"别怕事,就去学校找他赵华全,可以向广大同学宣传这事是他对学生仇视,故意而为,他这是恶劣行为,您别拿不当回事,再说,他家不缺钱,要,就去要,都是共产党的钱,我给您撑腰,看您家生活也不是多好,花一分也叫他出。"
"不用不用,看你说的,"王文然的父亲谦恭地说,"他赵老师来过了,给钱来俺没要,怎能要人家的钱呢,他又不是故意的,也不能先怨人家是吧。小孩,好的快,没事的。王文然的父亲虽陪笑说,心里对这位老师不大乐见,何必小题大作讹人呢。
王功成一脸严肃,还是认真说:"不要光看他表面,骨子里不同情您,文革前我和他也不错,和我换课教,他还背后告我的黑状,别听他甜言密语的,他跟咱不是一路人。我也是贫农出身,以前入了党。别看他拿点东西就把咱收买了,咱不上当,咱要辩明是非,心明眼亮。”王文然及他父亲都让他坐下,一时不好意思说他,王文峰的父亲坐在门口里边的小板櫈上,始终一声不吭,两手只顾捏旱烟袋包。
"看来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是那样的人。"王文然的父亲不相信王功成的说词,和气地用反驳的话说。
王功成一看说服不了王文然的父亲,就一转脸对王文然说:"王文然,不行这样,你给赵华全写大字报,给他出个专栏,我给帮助,叫姜振茂其他同学也都写,非打打他赵华全的嚣张气焰不可,看他低不低头认不认罪,咱同学不能白白受伤吃这个亏。"
"不行不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那样对待人家老师,那样多对不住人。"王文然的父亲拉起脸来说。
双方说话极不协调,王功成看看自己的计谋没有得逞,便起身告辞,王文然一家也不挽留,只有王文然吊着胳膊送出大门外十几米处,只听王功成扶着自行车把转回头说:"我来这是为你好,你要照我的话去办,看来您爹太保守打不开情面。你一是要求他全包医药费,二是到学校给赵华全贴大字报,这样长长咱同学们的志气,灭灭他的威风。就这样,看你的了,我走了。”说完,一偏腿上了自行车。
"我不那样干,这不是害赵老师吗。没想到你王功成老师是这样的人。"王文然看王功成老师走远了自言自语说。心里非常厌恶。
王文然回到家里,见父亲正和大伯说话,只听大伯说:"可别听他的,丧良心,人家老师来望了,又不是不管不问,象他说的那样,对不住人,我看这个老师品行不咋的。"他说着又转脸朝向主文然。
"都是老师,也不一样。"王文然的父亲轻声说:"这个王功成老师在学校里威信不高,在同学眼里肯定不怎么样。"
山雨欲来风满楼。全校许多同学虽然对王功成老师这个"八大"的人恨之多多,但听说他带人来势汹汹,都不免又紧张又担心,慌慌不宁,他真要带八大的人来又打又砸,同学老师又没武器自卫,岂不吃大亏了。
现在虽说复课闹革命几个月了,形势依然很糟,全校紧张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学校紧急通知各班,叫各班在教室学报刊、学毛主席语录、著作都行,就是不准一人出学校门。都在教室里听说王功成带"八大"组织的人很快就来到,一大队人马离校只几里地,都拿长枪短棍武器,戴柳条帽,白柳帽,有些披衰衣,直奔学校而来。
孙伯祥传达完学校的通知,看看全班的同学,有些紧张地不住向外望,然后就说:"咱这就学习,"八大"组织的人来了,咱都别出门,谁都别乱说话,也别朝外边看,咱学咱的。"说着他不自住地朝外看了两眼接着说,"咱就一个劲学习,咱学咱的,不理他们,他们爱怎样就怎样。"
有人在下边小声说:"你不叫大家朝外看,你倒自己一眼一眼朝外瞅”
"这时候了,"孙伯祥不由又瞅门外一眼说:"趁没来,现在大家打开毛主席语录第一四二页,教育和训练第一段。"等大家"哧啦哧啦"翻开语录不再响时,忽听校大门口处有人喊:"进去看看!"孙伯祥赶紧说:"我念,大家一齐跟着念。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
"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
大家随着他念到这里,又接着念下面的:"社会主义社会,还存在着阶级和阶级斗争。整个过渡时期存在着阶级矛盾,存在着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
刚念到这里,只听由远而近,由少而多"咚咚"的脚步声,有人说话声:"去那边看看。"大家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心里不由"咚咚"乱跳,孙伯祥啥也不看,只看语录本,念道:"我们主张积极的思想斗争,因为它是。。。。。。"
八大"组织的很多人进校了。这时一个人走到教室门口,又跟来两个,都戴白柳帽,两个手拿木棍的,一个空手。他们一个空手的迈进教室门里一步,看看全屋同学都在坐着板正地学习毛主席著作语录,又退了出去,其余二人在门口朝教室里探头看着,孙伯祥念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知不对,少说为佳。"二人见状退了出去,走了。
"八大"的人离开了教室,孙伯祥念声小了一些,侧耳听外边的动静,"八大"的人是不是撤走了。听见脚步声远了,忽听又有人"咚咚"跑步声,孙佰祥继续念起:"明哲保身,但求无过。。。。"大家有的小声随着念,有些人干脆不念,坐着静听外边的动静变化。
忽听不远处有人粗声粗气喊:"没有,西边的什么武器都没有,后边一个屋里是些蹶头锨乱七八糟之类干活的工具,有些宿舍都空空的,屋里凉了一些煎饼,几个老师的宿舍也没什么。"稍停,又一个说:"东边教室里都是学生上课学习的,后头一个屋里都放篮球、网、铁蛋乱七八糟体育用的,别没什么。"
"好,就这样,走吧,都回去,瞎跑一趟,撤-"看来是一个头头的声音,下的号令。只听另一个声音不高兴地说:"这个王功成胡来,什么屌情报,回去问问找他算账。"接着,不断的碎脚步声,渐渐远了,消逝了。
孙伯祥不念了,楞着耳朵听,大家也都静静地坐着全神贯注地听,一言不发,室内特别安静。一会,只听校内有人喊:"好了,都撤走了,可以出来活动了!"
"嗷......"全校各班同学大喊着冲出教室。跑哇,追逐哇,跳哇,一片欢腾景象,说声笑声一片一片,一场惊虚过去了,大家庆幸,非常快乐。
王功成外强中午,到底没敢亲自来。
www.haizi.n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