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席卷全球，朝鲜尽管采取严厉措施保持了“零感染”记录，但也未能逃脱疫情冲击。在制裁、疫情、洪涝灾害等重重压力之下，朝鲜劳动党频频召开中央会议，以应对困难、调整国家战略部署。不仅如此，从近期一系列中央会议中，还可以管窥到朝党在治党治国方面呈现的一些变化。
2020年9月8日，金正恩主持朝党中央军委扩大会议，讨论第9号台风灾区重建对策， “把恢复重建任务再次交给人民军”。
中央会议都讨论了哪些议题
从2020年1月到9月中旬，朝党总共召开了七次中央政治局会议及扩大会议、三次政务局会议、一次全体会议和三次中央军委扩大会议，而且都对外进行了报道，开会频度以及对外报道的做法在朝党史上较为罕见。
严格部署和落实防疫防灾工作是2020年朝党中央会议的关键议题。早在新冠疫情暴发之初，朝鲜就以“先发制人”的方式，建立起联防联控的大防疫体制和防控机制。为加强防疫工作，朝鲜启动了中央人民保健指导委员会，但在整饬防疫纪律、制定有关政策、提升防疫级别等重大问题上，中央政治局在最高层级上起到了指挥中心的作用。下半年，朝鲜遭受多次台风袭击，朝党多次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中央军委会议和政务局会议，部署救灾及灾后恢复工作，并下令派遣12000名“首都党员师团”和部队人员到受灾地区参加救灾重建活动。
受疫情的长期化以及台风影响，朝党中央对国家经济目标进行了调整。目前，朝鲜处在被制裁、疫情、洪涝灾害三重压力之下。2016年以来的安理会高强度制裁给朝鲜生产秩序带来不少影响。2019年底朝党七届五中全会提出实施“正面突破战”，试图稳定国内经济，为即将到来的新一轮朝美博弈打好基础。然而，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以及接二连三的洪涝灾害打破了朝鲜原有计划。随着疫情对经济影响的深入，朝党在4月的政治局会上提出要“协调和变更党的七届五中全会决议中提出的一些工作任务”;在接连遭受台风冲击后，在“经济目标尚未完成，人民生活得不到明显改善”的大背景下，“为提出正确的斗争路线和战略战术方针”，朝党决定于2021年1月召开劳动党第八次代表大会。
军事外交原本是朝鲜“正面突破战”的另一个主战场。金正恩在七届五中全会上重点强调国防科技领域取得的成果，并表示“将大力推进战略武器开发”。2020年上半年朝鲜进行多次新型武器试验。朝党中央军委第四次会议(5月)提出“进一步夯实国家核战争遏制力，运营战略武装力量的新方针”，第五次会议(7月)“审议、批准了主要军需生产核心计划指标”。可见，在制裁未缓、谈判停滞的局势下，朝鲜没有停止各种武器的研发与部署进程。不过，2020年召开的党的各种会议很少提及对外工作的内容，在一系列会议公报中“对外工作”措辞仅出现一次。朝鲜似乎把更多的精力集中到了国内。在9月初第9号台风袭击之后召开的中央军委第六次会议上，金正恩再次表示“不得不全面考虑和修改国家正在推进的年底斗争任务和方向”，并决定“把灾区恢复重建任务再次交给人民军”。
机构人事调整也是朝党中央会议不可忽略的重要议题。在8月13日七届16次政治局会议上，长期负责国防军需工作的李炳哲入选政治局常委、中央军委副委员长;最高人民会议预算委员会委员长金德训也入选政治局常委，并且被任命为内阁总理。金德训历任慈江道人民委员会委员长、内阁副总理，而慈江道又是自力更生精神的发源地、朝鲜军需工业重镇。可见，当前朝鲜战略重点仍然聚焦于国防和经济两个方面。值得注意的是，9月1日《劳动新闻》大面积报道李炳哲、朴奉珠等中央副委员长考察灾区情况，9月5日再次报道中央副委员长金才龙“指导”元山灾情问责会议情况，而且新闻直接使用“现场指导”措辞，改变以前惯用的“实地考察”。朝鲜媒体针对最高领导人以外使用“指导”，在朝党史上应该是首次。可以认为，目前朝党正逐步规范工作分工体系，并且要通过加强党内高层“权威性”，以求提升分管工作的有效性。当然，这种调整必须要以捍卫领袖“惟一领导体系”为根本前提。
中央会议背后的政治逻辑
2020年的九个月之间，朝党召开了十多次中央级别会议，而且通过媒体对外公布了会议具体情况。根据朝鲜公开的相关会议内容，我们还可以管窥到一系列政策措施背后的政治逻辑。
第一，突出“以民为本”的治国理念。金正恩执政以来，一贯主张“人民大众第一主义”是朝党政治理念，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则是党的最高原则。金正恩在防疫防灾期间屡次公开批评给人民增加负担的行为，不断强调中央在防灾赈灾工作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努力体现“以民为本”理念。
第二，进一步确立党和国家体制制度化、程序化建构。自1980年朝党召开六大之后，朝党36年没有召开过党的大会，直到金正恩2016年召开朝党七大。这些年来，朝鲜已淡化先军色彩，重新确立党在国家权力体系当中的权威地位。自七大以来，朝党已召开六次全体会议和17次中央政治局会议。最近朝鲜媒体在强调“要集体讨论决定重要政策问题”，金正恩也在六中全会上表示“要定期召开党代表大会”。2021年可以说是金正恩正式入职第十周年，朝鲜树立国家重大决策通过党的会议来讨论决定的传统，准备迎接新的“劳动党时代”。
第三，重整旗鼓，重新谋划新的战略路线。“正面突破战”的核心内容应是以自立经济为依托，通过武装力量的提升，迫压竞选期的特朗普做出让步。然而，各种灾情以及由此而导致的国内外局势的变化似乎打乱了朝鲜整体战略步骤。自7月开始朝鲜涉外言论已进入缄默状态，军队也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救灾重建活动上。8月19日朝党召开七届六中全会，果断承认朝鲜当前面临的经济问题，并公布2021年初将召开朝党八大。当然，根据今年召开的中央军委会议内容来看，战略武器的研发、生产，相关部队整编是军事领域的重要任务。加强国防力量的总体战略没有发生变化。
朝党“八大”前瞻
尽管朝党改善人民生活水平的政治意愿日渐突出，但由于“种种主客观因素”，这种政治意愿与落后的经济现实之间的鸿沟却不断加大。当然，党的会议直言不讳地指出朝鲜所面临的现实困难，在某种意义上体现了朝鲜领导人打破传统、直面现实、实事求是解决问题的独特领导风格。正如朝党六中全会指出的那样，召开八大的决议彰显了“组织和领导党和国家活动走向新的上升阶段的自信”。概言之，朝鲜仍具有较强的“抗压能力”。
当然，八大的筹备要立足于当前朝鲜所面临的经济、政治现实。从目前情况来看，有三个方面值得关注。在政治层面，朝党党建工作比较顺利，八大将成为朝鲜进入新的“劳动党时代”的标志性大会。在经济层面，朝鲜需要在是继续深化革新，还是走“调整、巩固”路线的问题上做出选择。六中全会提到八大将出台“五年经济计划”，改变七大时期的“五年战略目标”措辞。由此看来，目前朝鲜似乎更倾向于采取以稳为主的政策路线。在对外关系层面，2019年朝美谈判经验表明，外部环境不会因朝鲜主观意志而轻易转变。不论美国大选结果如何，朝美谈判长期化是不可避免的。对朝鲜来讲,为了打造对经济发展有利的外部环境，在与美国积极周旋的同时，努力改善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将显得格外重要。
(截稿日期：9月18日)
(作者为延边大学国际政治系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