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俄示威:左翼推动社会变革——白俄左翼人士访谈

白俄示威:左翼推动社会变革——白俄左翼人士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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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者/弗洛迪米尔·阿尔提尔克(Volodymyr Artiukh,以下简称弗·阿)

  被采访者/克森尼亚·库尼斯卡亚(Ksenia Kunitskaya,以下简称克·库),维塔利·史库林(Vitaly Shkurin,以下简称维·史)

  翻译/温风 从头越 无烟

  校对/司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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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8月16日,明斯克的一次示威中的示威者鸟瞰图。盖帝图像

  在白俄罗斯的示威游行被广泛地刻画为一次亲西方的“颜色革命”,亦或是“明斯克独立广场”(此处借用乌克兰基辅独立广场的意思,独立广场是2004年乌克兰“橙色革命”的重要据点——译者)。而这一刻画无视了群众对亚历山大·卢卡申科总理的不满背后更深层的原因。《雅各宾》对位于白俄的几位左翼人士进行了一次访谈,谈谈示威游行背后的各方势力,以及工人组织、团体追求自己利益的前景。

  明斯克的警察暴力,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其他地方无可比拟的:法国的黄背心倒是会反对这一点。然而无论如何,执政了26年的亚历山大·卢卡申科被反对派强烈的挑战下,异党候选人收到了史无前例的热烈支持之后,白俄罗斯中绝对有一些变化在悄然发生。当局宣布卢卡申科在8月9日的选举中收到了80%的选票之后——人群们走上街头抗议——而国家则放出了警察恐吓人民。

  一开始,街头示威主要由城市青年主导。然而,正如我在最近的文章中所说,最近的抗议活动已经改变了形式,扩散成了更宽广的工人阶级运动,与广泛的工作场所中的抗议动员有关。该国大部分最大的工业基地所采取的行动已使成千上万的工人聚集在一起,讨论他们的要求,并威胁要全面罢工。

  所以,以上所说的,发生在白俄罗斯的事毫无疑问是“前所未有”的。然而我们还是能找到相关的前例:比如波兰的团结工会(Solidarnosc),或者是晚期苏联的矿工罢工——这些都是工人的斗争性集结在一起,形成了广泛的抗议活动的例子,它们都在不知不觉中铺平了新自由主义转型的道路。因此,后苏联时期劳工的悲剧史警示着人们,要对白俄罗斯最近发生的事件采取谨慎和稳重的态度。

  为了阐明白俄罗斯社会的矛盾及其工人阶级的状况,我采访了白俄罗斯左派的两名代表,他们要求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克森尼亚·库尼斯卡亚”(Ksenia Kunitskay)是《测谎机》(Poligraf)在线杂志的成员,而“ 维塔利·史库林”(Vitaly Shkurin)是白俄杂志《九月》(September)作家,该杂志是报道后苏联时代的左派媒体平台。他们在运动家圈中都有联系,并且很适合从工人阶级的角度评估局势。

  弗·阿:看起来,对于八月九日的选举造成的大规模混乱,现在还没有分析家或白俄罗斯当局预测到这点。什么点燃了选举前的抗议动员和接下来的抗议呢?造成这一系列的政治环境是在多大规模上的呢?

  克·库:第一个原因是,卢卡申科四分之一个世纪以来的统治已经导致人们积怨已久。从他对他的对手和下属的交流方式粗暴无礼来看,他的企图也一览无余。地方官员不为人民服务,而为领导服务,其表现出来的漠不关心也使人民的怨恨加重了。这些问题在政府冠状病毒疫情的处理不力之中体现出来,更使人民积怨。

  此外,政府还在持续性地减少福利国家模式和其对公民的社会义务。2004年工人的集体合同向成个人合同的转变;2017年“失业税”的出台;和兵役、产假和大学学习时间不计入退休金总额中,都有所体现。过去五年的紧缩货币政策也导致工资冻结,而物价继续上涨。

  维·史:在过去十年中,白俄罗斯人经历了一次向非政治化的转变。在2010选举后的抗议活动失败后,发生了“拍手革命”(clapping revolution,中文也称2011年白俄罗斯抗议活动)——人民走上街头,表达自己的不满,害怕自己会因为参加抗议活动被捕。在这之后,很多政党和运动人士受到了国家镇压。

  在2017年,在政府出台了所谓的失业税之后,白俄罗斯内不仅在明斯克爆发了抗议,抗议活动在省级小镇中也有进行,这是6年来的第一次。之后,这个税项被推迟。但是看起来,在反对党和运动失利之后,卢卡申科接下来的新反对者只敢以一种模糊的“白俄人”的形象出现了。

  由于白俄罗斯的经济很大一部分还是属于国有的,因此“平民”们——包括国有工厂的工人,学校教师,或医生——都是卢卡申科自己的传统票仓。近年来,公共部门资金短缺,导致工资下降,劳动力紧缩,强迫无薪休假和退休年龄上升。 显然,这确实政治化了“平民百姓”,但不幸的是,这里并没有出现强有力的积极政策。

  克·库:并且,当局丝毫不在意自己在人民眼前的正面形象。我们的国家宣传机器非常孱弱,并且时常闹出啼笑皆非的笑话:“我们的生活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他们这样宣传道。然而他们的对手却有着专业、现代、电子化的媒体手段。通过这些媒体,他们展示出国家的缺点,并进行了宣传,以支持新自由主义改革和民族主义的记忆政治。这使得作为自由民族主义者的反对派可以在选举前动员其支持者,在当局操纵选举时抓他们个现行,然后鼓动人们走上街头。

  克·库:此外,警察的粗暴行径——震撼弹,水炮和催泪瓦斯,对拘留者的酷刑——不仅让反对派支持者义愤填膺,也震惊了那些此前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人。

  弗·阿:什么样的白俄罗斯人倾向于支持卢卡申科——现在这种支持正在分崩离析吗? 这与“以政治权利换取福利权利”的权衡的消退有关吗?

  克·库:卢卡申科在1994年取得首次选举胜利后,他的支持非常广泛,其中包括与俄罗斯结盟和苏联复兴的支持者,反对剧烈的市场改革的人士以及不满意于“白俄罗斯化”政策的俄罗斯发言人。乡镇里的居民们称卢卡申科“对胃口”。在2000年代,他以固定工资增长的政策吸引了支持者,并承诺将平均工资提高到每月500美元,甚至1000美元。

  一系列的经济危机使这个梦想无法实现。由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精英之间的矛盾,与俄罗斯的联盟也受到影响。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建议,提高工资的运动改成了施行严格的货币政策。

  在现代白俄罗斯,独立社会学研究实际上是被禁止的,与国家有关联的社会学家也不发表数据,因此很难判断总统的实际支持率。显然,这比1990年代和2000年代要低,警察的粗暴行动显然不会增加他的支持率。同时,反对派们普遍认为卢卡申科的支持率只有3%,不过那只是无法证实或证伪的神话罢了。

  我认为,自从俄罗斯提高了出口白俄罗斯的原油价格,以及国际油价的暴跌,卢卡申科从俄罗斯转口石油为基础的经济模式已经走到了尽头。显然的是,卢卡申科不能维持目前人们的福利水平,对他而言,新自由主义似乎是他唯一的出路。

  然而,我们必须记得的是公共部门的高就业意味着工作场所也是一个政治控制的地方,要知道的是白俄罗斯的非正式的失业率高达10%,失业救济金每个月只有大约10美元,没有工作是一件让人难受的事情。公共部门的雇员要经常参加其他活动才能保住自己的工作:周六上班,早期选举中投票(这里造假是家常便饭),甚至参加选举委员会以及伪造选举结果。为了不让员工轻易的离职,公共部门采取的是固定合同,但是对于雇主而言,他们可以随意的解雇工人。显而易见的是,在某个时候,许多员工意识到了没有出路,除了投票反对卢卡申科。

  与此同时,我们还可以找出支持卢卡申科的新阶层:他在意识形态和权力领域的新仆人们。前面我提到一整代受雇于各种国有事业单位(从大学到各种可疑的公共组织)的前政府公共专家,他们在各种国有的,独立的和外国的媒体上宣传白俄罗斯。这些人的言谈举止都很聪明,与过去那种乏味的苏维埃式办事员形成鲜明对比。旧苏联式的官方机构也大力支持卢卡申科,正是因为若是没了体制,他们便没了立足之地。

  警察和特工部门是支持卢卡申科的第二个阶层,他们有特别的福利比如购房补贴,提前退休,特殊医疗保障,疗养院度假等。白俄罗斯警察的数量是不为人知的,但是内政部长曾经在2016年说过,每10万公民中有405个警察;而根据联合国2013年的统计,这样的数据是每10万公民中有1442个。

  这项工作也是社会流动性的一个重要因素:小城镇没有工作的人可以去到大城市当警察。而作为交换,他们必须盲目服从命令。我们可以看到抗议第一天的结果是, 当电击手榴弹和催泪瓦斯被用来对付相对较小的被解除武装的抗议者时,警察和特工部门不受公众控制,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新的、闪亮的“意识形态人物”与他们有联系。

  弗·阿:你是怎么看待这次抗议的社会构成?他们的社会和阶级状况,意识形态以及不满的地方?

  克·库:首先是90年代以来的传统反对派:他们是民族主义者、自由主义者和同情他们的知识分子。其次,还有城市青年、商人和IT专家之类的人,他们自称进步、西方和反苏份子。在选举运动中,反对派总部在努力地去组织更多的人,至少是来自大城市的人。在选举前,社会的政治化程度非常高,很多对社会不满的市民踊跃参与争当选举的观察员。现在更广泛的社会阶层参与了进来,对前所未有的警察暴力感到震惊,对选举舞弊感到愤怒,他们中间的一些人早就对经济现状不满,只是被动地支持相比右翼反对派要“稍微不邪恶一点的”卢卡申科。参与选举进程的民族自由主义者并没有公开谈论他们的计划,只谈到公平选举,后来又谈到减少警察暴力作为目的。

  维·史:尽管许多正统共产主义者相信这是一场“潮人程序员革命”,但许多年轻的抗议者是工厂工人、出租车司机和学生。我不认为我们可以给这场自发的运动施加某种特定的意识形态。抗议者手持白俄罗斯官方的旗帜[绿红旗]和旧国旗[红白相间的旗帜,在1991-1994年间作为国家象征],由于后者占主导地位,一些人认为抗议是民族主义的。但正如我所说,传统的民族主义反对党的领导人都被关进了监狱,抗议者之间没有关于象征的冲突,我们可以怀疑有组织的足球迷参与其中,但他们仍然是小团体。(球迷骚乱起源于英国1950年代,十几年后一度成为蔓延欧洲的现象,随后传播到全世界;骚乱的原因大多比较有地域性,但普遍认为弱势群体对社会不满的发泄是其原因的一部分。——译者注)

  弗·阿:你觉得这些抗议者与白俄罗斯该地区其他组织者有什么不一样的?

  维·史:2010年之前的所有抗议都有着强烈的民族主义政治色彩,到了2011年的拍手革命已经没有这样了。2014年乌克兰迈丹事件后,民族主义在抗议者中重新流行了起来——它变成了一个新的、成功的、更“欧洲”的白俄品牌。当下的抗议更多的远离了民族主义,不禁让人想起2017年的抗议,当时大量的白俄罗斯人们反对失业税。

  今年的抗议有两个特点,其一是缺乏任何的政治和社会议程,除了争取赢得选举结果,其二是抗议人群分散在白俄罗斯各地。在2017年之前,几乎所有的大型示威活动都发生在明斯克,紧接着同样的场景是:游行队伍穿过市中心,聚集在一个大广场上,随后遭到警察的猛烈殴打。唯一例外的是2006年,在主广场有一个帐篷营地,他们持续了一天。但这些抗议活动已经在不同的城镇持续了四天,不仅仅是在明斯克,甚至在首都,抗议者也不会占领在一个地方,主要是因为市中心从傍晚开始就被警方控制。整个晚上和凌晨,不同地区都可能发生抗议活动;抗议者逃离警察,在警察撤退后返回。

  克·库:至关重要的是,今年暴力的程度已经变成了不再是只新闻中才察觉到的抽象画,很多人已经亲眼看到和经历到了,或者是自己的亲朋好友中有受害者,反对派没有正式提出任何可能导致不同阶层和社会群体利益冲突的建议,只提出了新的选举——这已经成为一个额外的动员因素。

  维·史:大多数暴力事件都来自警察:白俄罗斯以前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使用的闪光弹、催泪瓦斯和橡皮子弹,我知道当局试图恐吓抗议者平息事态,但却起了相反的效果延长了动乱,另外,暴力的范围从大量被拘留的人数看得出来是,从来没有过一夜之间有3000人进监狱。

  最后,在选举后的第四天,我们看到抗议活动的一个新方面:全国劳工集体发出声明或将举行罢工。不幸的是,这一声明没有包括社会诉求,只是要求停止警察暴力,释放被拘留者并重新选举。要知道,白俄罗斯从1991年开始就再也没有合法罢工活动。

  还有,网络作为一种有效的沟通工具被是首次使用,尽管在抗议开始的前三天,外国的网络通道被破坏了,而大多数人用的是VPN和代理服务器。这样,与2011年阿拉伯之春的“推特革命”相类比,白俄罗斯的抗议活动可以称为“电报革命”。电报消息是帕维尔·杜罗夫从俄罗斯移民后创办的,在后苏联时代的吸毒者中流行起来(基本上它就像进入一个暗网,用户不需要掌握任何困难的技能)。2018年,一个从白俄罗斯移民去波兰的年轻人开始了电报频道Nexta(нехта,白俄语“某人”的意思),由于有关白俄罗斯当局的“内幕”帖子,它在白俄罗斯人中广受欢迎。

  很显然,一个人是不可能组建一个内幕网络的,可以猜测的是在卢卡申科统治时期移民国外的各种记者和媒体专家在里面工作。Nexta和一个下属的电报频道网络分享了抗议活动中不同地点的照片和视频,在抗议的第一个夜晚之前,他们张贴了“如何谨慎抗议的指南”,但没有激进的东西,比如燃烧瓶的配方。此外,Nexta还提供了人们最常关注的抗议场景。如果在第一天晚上,这个场景是明斯克的一个地方和小城镇的大广场,那么在接下来的两个晚上,这个场景意味着小团体在明斯克的卧铺区和小城镇的大街道上移动。有时Nexta真的很有鼓动性:“最后一次,让我们向警察表示我们的团结,”“[X城镇]呼救,警察殴打我们的妇女。”互联网开始运作后,电报频道失去了一些影响力。抗议活动大多是在白天开始的,具有异常和平的性质,主要以“团结链”的形式出现:一排排人,大多数是妇女,在大街上捧着鲜花。

  我看不出白俄罗斯的这些抗议活动和东欧先前的抗议活动有什么相似之处。一些人试图找到2014年基辅的欧洲女权联盟(Euromaidan)的相似之处,但这纯粹是一种意识形态工具,用以证明卢卡申科的正当性,并表明别无选择。与欧洲女权联盟相比,白俄罗斯抗议活动没有大的极右翼团体在领导和使用暴力,我们有几个超级帮派,但在欧洲女权运动之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被警察镇压了。在白俄罗斯,没有语言和意识形态上的冲突,就像在乌克兰一样。最后,与欧洲女权联盟形成对比的是,白俄罗斯的抗议活动没有领导人:传统的反对派人士被关进监狱,总统候选人斯维娅特拉娜·蒂哈诺夫斯卡娅在立陶宛。我绝对相信这不会像顿巴斯那样引发战争:东西方之间没有意识形态冲突,就像2014年的乌克兰那样。

  弗·阿:您是怎么描述白俄左翼目前的状况的?

  克·库:因为卢卡申科他自己就是利用准社会主义的口号上台,所以左翼运动长久以来一直处于危机之中。当右翼称呼他(卢卡申科)为“苏联派”或者“共产主义者”的时候,他似乎并不介意。苏联时期的纪念碑、街道名字、还有节假日都在白俄罗斯被完整的保留下来。于是,有时候,卢卡申科被强行“定义”为“左翼份子”。除此之外,在独裁统治下,只有那些非国家的政治力量和媒体可以在外国的帮助下生存下来。然而,众所周知,欧美的大量基金会只会给非共产党人捐款。

  因此,我们并没有大型的左翼媒体和政党去支持至少部分的领导人。在这些条件下,我们拥有两个“共产主义者”党。第一个叫做白俄罗斯共产党(CPB),这个政党支持白俄罗斯目前的特色政权(包括它最可恶的反社会措施);另一个叫做公正世界(AJW),支持自由派的反对派,要求政权更迭,较少关注阶级议程。还有比较积极的草根组织:马克思主义圈子、小媒体、利益集团、无政府主义者的小协会。

  维·史:左翼政党“公正世界”在卢卡申科第一次公投后,将权力天平倒向总统后,于1996年,从共产党当中分裂出去。如今,这个政党,既反对卢卡申科又反对西化的反对派。白俄罗斯绿党,成立于1994年,主张反对核能源,并且制定了一个左翼和反独裁的议程。与一个公正的世界相比,这个政党十分强大,并且它并不十分关注马列的经典著作。并且,我们还有三个社会民主党派,他们当中的一些成员确实拥有很强的社会倾向,但是他们当中的大多数还是属于西方反对势力的一部分。

  白俄罗斯曾经拥有一个庞大而又强大的无政府主义运动,可能是后苏联时代最强大的,这可能与硬核朋克的文化内核相关。他们当中的部分人渗透到了绿党;有的最终被关进监狱。现在来看,很难去评价无政府主义者们的运动,因为他们直到现在还是被压迫的最主要的目标。一些无政府主义集团并不称呼自己为“左翼”,因为他们错误地把左翼和“精苏”联系在一起;一些得到了西方民族主义反对派的支持。

  最后,一个俄罗斯的“左派油管”和马克思“小圈子”(кружкі,读作克鲁吉克,小型自我教育组织)最近传到了白俄罗斯。不幸的是,他们的大部分内容并不是关于自己的议程,而是对西方反对派的抨击。他们用苏联的怀旧情怀来吸引民众,而不是准备一个积极的议程去建设一个更广泛的民主社会运动。左派油管和马克思“小圈子”这两个组织本身并不坏,但是他们不能被看做左派唯一的策略,就如同他们自己所提议的那样。

  弗·阿:这些不同的团体对这次政治危机和抗议是持什么态度的?

  克·库:一些左翼团体准备直接支持自由派的抗议,他们大多数是在基层活动人士的参与和声明方面介入。另外一些团体认为,人民是有权利去抗议的,警察的暴力是不可接受的,是令人愤慨的,选举是被操纵的,但是不能选择和自由派站在一边。因为自由派的目标是去继续推行企业私有化,减免免费医疗,并且引入比现在更多的劳动力灵活性。

  最近,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草根倡议,目的是将经济和社会诉求纳入工人抗议的议程,因为目前,所有的工人抗议都围绕着广泛的政治要求:卢卡申科的辞职,释放政治犯,对安全部队的控诉,公平选举。

  维·史:所有左翼政党都拒绝在新冠期间参与总统选举;并且,无论怎样,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资源去动员广泛的民众并将民众对卢卡申科的不满转化为社会主义议程。

  与此同时,国家已经在选举前,对候选人和他们的支持者进行镇压,很多kruzhki和油管的活动家决定不予理会。他们继续拒绝任何对卢卡申科的反对意见;一些人寻求和欧洲独立广场(Euromaidan)的相似之处,警告说,反宣传和极右的镇压会导致灾难性的结局。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坚持采用一种狡猾的策略去发展“左派油管”和kruzhki,而目前政府正在与亲西方的民主反对派进行斗争。

  于我而言,这一立场是个巨大的失败,因为它无视了广大白俄罗斯老百姓的情绪。老百姓已经很厌烦卢卡申科的体系了,很明显,左派必须在这边做文章,而不是仅仅指责他们是盲目的羔羊,将会引导白俄进入完全的市场经济。在卢卡申科的体系下,工人阶级以及基层组织将永远无法改变现状。

  与此同时,在抗议活动的第四天,工人阶级走上街头,罢工有了现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左翼组织或政党真正的反对这场运动。每一个人都尝试去组织罢工运动,提出社会和经济要求,以将这些抗议从纯粹的选举议程转向社会议程。

  弗·阿:工人阶级在多大程度上参与了骚乱,工人组织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维·史:有超过20多个的国有工厂和组织工人汇集了起来表达对于罢工的期望。在卢卡申科第一次发表对罢工的蔑视后(他声称“某厂大概有20名罢工者”),一些明斯克拖拉机厂的工人通过明斯克游行到议会进行反对。在我看来,这并不是明确的阶级意识,它与“团结反对一切暴力的链条”相重叠。但是在八月十四号在议会外面,我们可以看到工人们举着写有“我们是工人,不是绵羊”的标语。

  克·库:白俄只有一个大型的全国工会组织,白俄罗斯联合工会。而它已经成为卢卡申科政府官僚机器的一部分了。它的所有活动可以归结为组织国家节日的庆祝活动和为养老院发放代金卷。这个“工会”已经和保护工人权利没有什么关系了。

  在20世纪90年代的劳工运动高潮当中形成的少数独立组织已经粉碎了。只有少数的企业还有一些组织,比如白俄罗斯独立工会。这些独立的工会目前更像是非政府组织(NGO),主要的捐献依赖于国外,而不是工人。他们的活动为那些向他们申请的个别雇员提供法律援助。

  上一次地铁工人的大型抗议在1995年被卢卡申科残暴地镇压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谈论过罢工。现在,我们正在看到自那次以来的第一次大型抗议运动。到目前为止,这些抗议活动看起来更像是与企业管理层、黄色工会、以及当地地方局的会谈。现在,有报道说八月十七号,白俄罗斯的钾盐矿商正在准备罢工(独立的工会组织在那里幸存了下来——这个组织的主席在被逮捕的时候,被打了个半死)。大型工厂的工人们聚集起来威胁要罢工,至少在写这次访谈的时候,迫使了当局控制了警察的暴力。

  然而,到目前为止,工人只支持广泛意义上的民主要求,和广大的自由派抗议站在一起。这次抗议标志着一个新的趋势:传统的政治政党,无论左翼还是右翼,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这种思想和实践的灵感来自于更广泛的媒体,包括社交媒体。谁拥有强大的媒体谁就占领了意识形态的高地。然而,现在媒体的话语权被自由派和国家主义者掌握。如果工人们被灌入这种思想,那么,阶级意识指导的劳工运动从何而来呢?

  原文链接:

  https://www.jacobinmag.com/2020/08/belarus-protests-lukashenko-min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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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家庭、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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