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男拳?打女拳?不如一起打向“父权制”!

打男拳?打女拳?不如一起打向“父权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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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在互相打拳中内耗而永不可能获得共识的时候,唤醒尘封已久的记忆,打开先辈们曾经走过的被封印的道路,是破解当下对立与矛盾的唯一出路。

  

  (一)黑暗森林时代的“安全声明”

  上一篇文章中,我认为“川大张薇污蔑案”如果不严肃处理,其恶劣影响会成为新一个“彭宇案”,直接全面开启“男女大打拳”的黑暗森林时代。

  到时候男男女女无论在网络还是现实生活中,面对异性都必须率先“打拳”开启“黑暗森林打击”,否则就是被消灭的份。同时我还在评论区与网友激情对线:  

  这些文章大家不用一篇一篇去找了,我直接把链接放在这里你们随便看《你会用AI画“福利图”吗?》《唯物史观告诉你:为什么卖淫嫖娼坚决不能合法化》《性侵少女的黑手和保护伞》《根除拐卖妇女罪恶的土壤,不能像丰县和胡锡进一样“装糊涂”》

  还有一篇小红楼的文章,那是被夹了。因为我言语激烈地抨击了某直辖市,等到了来年四月份,我才意识到——这可是碰都碰不得的滑梯。  

  我简单总结一下上面几篇文章的观点:第一,我们马克思主义者从来不是封建卫道士,曾经的革命前辈很多都是婚姻解放、性自由的践行者。就比如说色情产品合法化问题,我以前也说过,支持有步骤有规范的放开——比如电影分级制度,比如文学作品中的下半身描写不要一刀切屏蔽等等。但是,色情产业不一样,这里有两个大前提——

  第一,我们这个世界还处在阶级不平等的阶段;第二,我们这个世界还处在性别不平等的阶段。

  只要有这两个大前提存在,色情产业就一定会演变为对女性的剥削。不要说什么身体自由,区区一个裸贷就能把多少姑娘逼良为娼,你以为你本事多大,玩得过资本主义?还有某些精英男性鼓吹卖淫自由,根本上就是想嫖娼自由,下半身驱动而已,没有什么讨论意义。  

  第二,正因为此,对女性的剥削中也包含了“性剥削”。我举了日本和韩国的例子:日本手机强行设置了拍照声音,就因为偷拍现象太普遍了;而韩国N号房事件则是触目惊心、骇人听闻。棒子还有一项很牛逼的成就:其偷拍产业(包括偷拍设备、偷拍作品销售)占到了GDP的1%——已经算是在国民生产中有一席之地的产业了。

  以日韩为镜,可以知兴衰。东亚社会经济模式高度一致,日韩又早我们发展三十年,他们踩过的雷我们虽然说要尽力避免,但也八成要多多少少踩一下。

  第三,并不是男人就不会受到“性剥削”,只不过在父权制的大前提下——较少,不是主要矛盾。但只要存在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剥削,其中受害者也一定有男性,而施害者则既有可能是男人,也有可能是女人。比如最典型的,天主教会中的神父与小男孩,这其中受到性剥削的受害者就是男性。  

  我们这个世界毕竟还是一个阶级社会,还存在着鲜明的上位者与下位者的区分,上位者是可以对下位者进行非道德的支配,即便有些能冠以“自愿”的名号,当然就不代表这些事情不应该被谴责了。

  最典型的就是学校中,老师对学生就是权力“上位者”,这也是为什么“师生恋”是坚决需要一刀切的: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爱,就是真爱也有很大可能是你在高权力高地位下的心理霸凌。现在有一些走在前列的高校已经有这样的规则了:导师见女学生的时候一定要有第三方人士在场,实在没人也要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你要是在私密空间里见女学生,被指认性骚扰,那我只能认为你“上位者”没有做到位。

  第四,AI时代侵权成本更低、维权更难——压根就不需要“偷拍”,就能产出污蔑他人的内容。这种情况没有办法杜绝,只能用超级大力度的惩罚来以示警戒,现在的法律还是需要与时俱进。  

  以上这些言简意赅地总结了我的观点。然而现在两性矛盾激化,极端分子肯定不会静下心来学习理论知识,结果带动的整个风气都很紧张。现在无产阶级的男性群体和女性群体,有根本性的利益冲突吗?没有的。这就是本文想要着重阐述的内容:现在的性别矛盾只是表象,是由更深层的“父权制”转嫁而来的。

  虽然这个话题“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但是我对未来的舆论还是很悲观的——“打拳”一定会成为未来网络舆论的主流——无论是“男拳”还是“女拳”。毛主席搞了那么超越历史的制度设计,又把权力真真正正交到人民手中,这才在一定规则内平衡了混沌系统。然而现在“父权制”绝不会自觉地退场,全世界极端保守主义回潮也成为了主流,转嫁而来的矛盾只会愈演愈烈。

  现在无论“男拳”还是“女拳”都掌握了自己固定的平台,在这些平台里只会保留性别极化的言论,一切“理中客”的言论都会被斥责为“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两性矛盾的舆论现象是不可逆的,没有救了,我们唯物主义者要有这种直面现实的勇气。  

  所以现在关于性别问题的舆论,已经呈现出了“黑暗森林”状态:男男与女女之间的猜疑链已经建立——猜疑链就意味着,我在社交网络上看见了与我不同性别的人士,我不知道他/她会不会打拳,但就算我不想打拳,他/她也无法知道我究竟想不想打拳……所以最佳状态永远都是《三体》中的“黑暗森林打击”——只要我率先打拳,我就不会是最受伤的那个人。

  就比如说我在上一篇文章的评论区,就率先遭遇了“黑暗森林打击”。但是无所谓,我提前设置了“黑域”,也就是两性矛盾时代的“安全声明”——他质疑的那些话题我早就说过,而且站得更高、立场更正。诶嗨,这你就没办法了吧,一拳打在了黑域上,先发制人黑暗森林打击失效了。

  而且有了这个样板,下次对我进行黑暗森林打击的人就要三思了,我这号九年多的时间了,合订本可是非常之全面,这种“安全声明”是具有实打实的威慑力的。然而我能够建立黑域,也是因为这是我的主场,我能随时把链接贴出来证明我的立场和观点,虽然普通网友很难复制,但至少多多少少能证明一点——

  男女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不可调和的,只需要有相应的同理心和共情心,虽然在这个时代很稀缺,但并不代表没有,还是有很多人在追求理性、和谐与共识的。所以无论男男女女,一旦占据了同理心、共情心、互相体谅的制高点,一定会有极端人群之外的“沉默的大多数”认同你的。  

  毛主席在嗡嗡嗡期间就说过:“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工人阶级内部,更没有理由一定要分裂成为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一个工厂,分成两派,主要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为了保自己,蒙蔽群众,挑动群众斗群众。群众组织里头,混进了坏人,这是极少数。有些群众组织受无政府主义的影响,也是一个原因。”

  然而事实上,就算毛主席经天纬地大才,想要消除“两派”的弥合,也是下了苦功夫——主要设计了一个“三结合”的天才制度,把其实利益没有根本性分歧的两派糅合在了一起。然而也没有一劳永逸地解决,“三结合”中三个派别还是在做不规则的“三体运动”,有的地方这派强一点,有的地方那派强一点……不过总体而言,秩序是建立起来了,从你死我活的武斗变成了规则下的“三体运动”。

  所以说,虽然这个话题费力不讨好,也并不意味着本篇文章就是没有意义的。无非就是毁灭嘛,不破不立,我们还是可以给未来留下一些火种的。当生产力产生超越我们想象的大突破时,人类社会就会进入全新的版本,现在的这一系列矛盾在那时候看来都是幼稚与可笑的。为了迎接这种未来,我们还是可以留下一些东西的。

  我在《封建田园“男拳”VS自由主义“女拳”》这一篇文章中画了一张图,我认为总结得非常精炼了(自吹自擂),两性矛盾的根源就是父权制转嫁的矛盾——  

  下面我将用长长长的篇幅来分析,父权制是如何压迫女性、也压迫男性的,希望能够在越来越极端的性别对立氛围中,构建一点基础的共识,让男男女女们都意识到,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

  (二)“父权制”对女性的压迫

  真正的女权主义者是共产主义者天然的盟友,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资本主义父权制。

  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加强化了父权制。首先,资本主义创造了大量财富,而通过剥削工人剩余价值的财产所有者和继承者,往往是男性。其次,资本主义经济想要成功,必须将人——特别是女性定义为消费者,用消费主义去洗脑她们,让她们相信自己的价值只能通过剁手买买买、通过日益增长的物欲与消费——而不是在生产劳动中去实现。

  针对女性的消费主义一方面来自父权制的精神奴役,比如京东美妆的那一句广告语:“不涂口红的你,和男人有什么区别”;另一方面来自于伪女权的自我洗脑,比如“买买买才是女人独立自主的表现”“女人只有剁手才是对自己好”。最后,资本主义依靠女性作为家中的无偿劳动力,承担抚育儿女和家务劳动,来组成资本主义再生产的一部分。恩格斯一针见血地指出:“资本主义通过支付低工资来剥削男性,也通过不支付工资来剥削女性。”  

  诸如女王节、女神节的促销活动与铺天盖地的广告,就是恩格斯所说的第二类问题——用消费主义捆绑女性,用消费的意义去规范女性,这些是物化女性的更高级形式。

  如何理解消费主义对女性的物化,我们首先要明确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践行女性权益一定要从生产中去获得?为什么“劳动”才是真正的女权,而不是看你买得起什么东西?鲁迅先生在《娜拉走后怎样》中指出,娜拉出走后的命运:要么堕落、要么回来、要么饿死。原因很简单,娜拉没有工作、没有钱,“吃饱饭才是最大的哲学”,因此她除了出卖自己的身体就是只能向“玩偶之家”低头,可见女性的工作权力是多么的重要,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就是这个道理。

  娜拉的困境也是当今众多女性的困境,而结论显而易见——在消费领域永远无法解决女性权益的困境。因此鼓吹什么“女人就是要做最精致的女人”“不化妆的女人就是放弃自己”“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依然是没有脱离男权主义话语权的规范,没有掌握生产权的女性依然处在被动和弱势的地位。而当今互联网一些所谓的“女权”,更是借着女权的旗号,本质依然是要把女性“待价而沽”——只不过是要装扮的更精致一些、卖的更贵一些。  

  李当岐教授的著作《西洋服装史》中有这样一段描述:“(洛可可时期)女性是沙龙的中心,是供男性观赏和追求的“艺术品”和宠物。男性是殷勤地服侍女性的一种存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使女装的外在形式美(人工美)因素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为了博得男性的青睐和欢心,女人们挖空心思想尽一切办法装扮自己,这种努力主要表现在被紧身胸衣勒细的纤腰和用裙撑增大体积的下半身。由于紧身胸衣的长期使用,女性躯干极度变形,大大影响了健康,甚至缩短了寿命(据载当时女子平均寿命只有35岁)。”

  “某德国贵夫人有一段嘲讽当时男性的记录:‘男人真奇妙,看着我们那装饰得很大的下半身步行或跳舞时的娇媚动作,他们两眼发直……所以,我们必须把下半身撑得更大。’一语道出了这个时期服饰美的本质,即用这种夸张的外形强调女性肉体的吸引力和美感,洛可可时期的女性均是以此为目的来装扮自己的。”  

  德国贵妇人的错觉在当今女性中也普遍存在,甚至有些伪女权以这种论调来标榜自己。男性竭力追求貌美年轻的女性,“殷勤地服侍”她们,让某些女性产生了自己是地位更高群体的错觉,认为只要(按男性审美)好好打扮自己,让更多的男性匍匐于自己脚下,就是践行了女性权利。  

  这个观点毫无疑问是错误的,就如《西洋服装史》中这个例子,女性纵使再漂亮再性感,也不过是“艺术品和宠物”——因为她们不掌握生产资料,她们不从事劳动生产,没有属于自己的话语权,只能把自己打扮得更精致、卖一个更好一点“价钱”。

  这个例子中还有两点需要注意:第一,少数女性的风花雪月、荣华富贵不能掩盖绝大多数女性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有些人看欧洲宫廷沙龙的妇女们、上海滩的小姐太太们就容易产生这种错觉,更有些或蠢或坏的人用这些举例而标榜“女权”,更是南辕北辙。

  第二,这些女性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健康,迎合了男性审美,可能或获得一时的利益与风光,但是年华易逝,自然价值永远是会贬值的,这样掌握生产资源的男性可以随时始乱终弃找到更年轻更貌美的女性,这也是为什么这种方式永远无法践行女性权益。  

  真正的女权主义永远把视角放在劳动、生产与工作中。毛主席说过:“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同志能办到的事情,女同志也能办得到。”这里的“时代不同了”有两重含义:第一,新中国成立后推翻了三座大山,人民当家做主人,这里的人民当然也包括妇女;第二,生产力的发展与进步,让劳动不再仅仅依靠体力,工业革命后机器的普遍使用让妇女有了与男性平权的生产力基础。

  所以说伟大的张桂梅校长坚决反对全职太太,因为女性就算成为亿万富豪的全职太太、她老公无比疼爱她给她极其优越的经济待遇,归根到底她依然是男性的附属品,依然是这个父权制的帮凶与巩固者。  

  总结一下:当今女性的困境可以分为两部分,一为生产领域,二为消费领域。而消费领域中的困境可以看做是生产领域的附属品——正是因为在生产领域中女性受到差别对待或歧视、难以践行权益,才只能转向消费领域寻求虚无缥缈的寄托感。伪女权在消费领域大行其道、消费主义为女性量身定制的洗脑,这些现象的根源都在于此。

  在生产领域女性的困境也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在工作中,女性上升通道狭窄。女性在就业升职加薪中普遍受到歧视,认为女性“就应该顾家”“太感性不适合领导岗位”等偏见根深蒂固。对于女性过于强调自然价值(年轻、美貌),而忽略了其本身的优秀。

  我们的媒体报道中对于事业有成的杰出女性用词也多为诸如“美女CEO”“美女教授”“90后女博士”这些字眼——无非还是年轻漂亮那一套。就连一款主打女性题材的综艺,竟然也对一位优秀女博士的相貌挑三拣四,仿佛女性的价值仅限于美貌。去年一个主打女性题材的国产综艺中,也充斥着诸如此类的偏见。  

  第二,在家庭中,女性的家务劳动无法得到应有的承认。家务劳动也是劳动,也创造价值,但是不会有人给女性的家务劳动发钱。而绝大多数家庭中男性不会承担与女性对等的家务劳动,“丧偶式育儿”这种说法也来源于此。这就是恩格斯所说的:“资本主义通过支付低工资来剥削男性,也通过不支付工资来剥削女性。”

  在印度经典电影《摔跤吧!爸爸》中,阿米尔汗饰演的父亲认为男人能办到的事,女人一样能办到——这是很难能可贵的平权思想,而女性走向社会的一大先决条件,就是要把妇女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  

  这句台词是一针见血,非常有价值。《摔跤吧!爸爸》一部思想性观赏性俱佳的电影,很不能理解一部分人为何要打着“女权主义”的旗号来批判这部电影。电影中女儿态度的一个转折点就是看到了早早嫁人的朋友未来的生活,被家务和生育绑架的生活:  

  所以说,这件事情的根本是父亲带领两个女儿去反抗印度根深蒂固的父权社会,这其中反复提到的就是“家务劳动”就是父权社会强加给女性的枷锁。

  这是一体两面的事情:女性要获得独立和与男性地位的平等,就必须要从家务中解放出来而从事社会劳动;而女性能够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的条件是,社会的生产劳动中要有女性的一席之地——这才是真正的女权主义者为之奋斗的目标。  

  简而言之,脱离家务劳动、或者说男女平等承担家务、或者说女性家务劳动能够获得市场层面和金钱层面的认可,与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和男女平权是互为表里的事情。所以这个问题的反面也可以是:既然女性的家务劳动几乎无法获得平等地对待和资本主义层面的价值兑现,那么女性生育欲望低也是情理之中,是被资本社会异化的结果。

  所以我们的结论也很明显了,诸如女王节、女神节等商业造物,不过是对女性的异化与物化,不是女性的地位提高了、商家重视你才这样,而是女性的困境变换了一种表现方式。这种表现方式更展现为网络上的“伪女权”大行其道,只不过把上文中洛可可贵妇的想法包装成了一种更隐蔽、更具有欺骗性的语言表达出来。  

  (三)“父权制”对男性的压迫

  波伏娃有一句名言:“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第二性》第三部)。

  我们都知道,波伏娃女性主义理论祖师奶奶级别的人物,为什么她要说男人的道路“幸运”且“艰苦”呢?原因就在“传统男性特质(Masculinity)”这几个字上。

  这个名词是波伏娃最早提出,由瑞文·康奈尔详细阐述,更详细的概念我在讲解女权主义相关文章《从“化妆不自由”到当代弱势群体的普遍困境》讲解过。Masculinity有人翻译为“男性气概”,有人翻译为“雄性特质”,我认为“传统男性特质”这个词可以更加精确地反应波伏娃和康奈尔所想表达的本意。  

  “父权制”是恩格斯发扬光大的一个词汇,为什么称之为“父权”而非“男权”?因为无论是封建社会还是资本主义社会,都是少数男性压迫大多数男性和所有女性的模式。“父”这个词能够更精确地代表了统治阶级的形象。

  在极少数情况下,一些女性也会成为“父”的形象:比如《红楼梦》中的贾母,贾政贾赦别管在外面做多大官,面对贾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再比如慈禧太后,作为大清国实际统治者数十年,无数能力出众的男性如曾国藩、左宗棠、奕䜣、荣禄等都甘心为她“打工”。但是慈禧太后之所以能如此,是因为她坐在了“父”这个位置上,而不是代表着大清国女性地位提升了。慈禧太后在全国范围内,也要维护“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传统价值观。

  所以波伏娃的那句话就好理解了,男人的幸运在于他有资格成为那个统治的“父”,但是这条路是“艰难”的,因为上升通道是狭窄的,金字塔是陡峭的,正所谓“凌烟阁一层一个鬼门关,长安道一步一个连云栈”。

  我们来看看“传统男性特质”的代表形象——贵族、政治家、将军、商业大亨、江湖大哥、体育明星……从他们身上不难总结出这一特质的几大特征。

  第一,或具有鲜明的继承性。你家里不是五代“乡贤”,都不好意思提什么“传统男性特质”。就像英国那些贵族子弟,为啥一定要上伊顿公学?为啥伊顿公学只招男生?这就是贵族挖的护城河。要没要家族几代积累,要没从小锦衣玉食的环境,没有这种精英扎堆的孕育,很难培养出这种由内而外的自信气质。做题家为啥又自卑又敏感?因为你从小就没这种环境。

  第二,或具有鲜明的丛林法则属性。要么你是天生的贵族,要么你从尸山血海里杀上来,被筛选剩下的那一个,绝对妥妥的“传统男性特质”。这也是为什么这一名词也被翻译为“雄性特质”这非常带有动物色彩的名词,就因为这就像自然界一样,被自然法则筛选出来的狮王、狼王,都是又强壮又具有领袖气质那种。

  但不得不说,普通男性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太少了,必须要靠基因变异或者特别罕见的外部机遇。比如最顶尖运动员就是典型的基因变异天选之子,竞技体育就是当代的战争。  

  第三,扮演“父”的角色,不仅仅意味着无上的权力,更意味着承担相关的义务与责任。封建贵族有义务保证自己领土上的百姓安居乐业,将军要能带领士兵打胜仗,江湖大哥要保证自己的弟兄们有饭吃,体育明星要能赢得比赛……

  如果不行,那就说明你不配有“传统男性特质”:皇帝会被言官骂,农民会反抗封建领主,小弟会不服大哥,“竞技体育菜是原罪”。像慈禧老妖婆就活该被骂么,因为只知道享乐,不知道对整个国家负责,最后“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脸都不要了。

  最典型的,就是一个传统男人对于整个家族的义务,他要保证家庭成员的衣食住行、身体健康、娱乐需求、未来发展。这个在好莱坞电影中比比皆是,比如黑帮片《教父》,新老两任教父不但要做黑帮领袖,更要承担起家庭责任,他们同样以好父亲、好祖父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也正因为此,虽然大家都知道柯里昂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但是对他们却没有排斥,因为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所有人类都有的共情——家族亲情。  

  因此,以“传统男性特质”为评价标准,一个男人如果养不起一个家、承担不起家庭责任,那他就是被唾弃被指责的那一个。我想起微博上一个很有意思的争论,封建男权的代表人物煮肘,他作为一个“先富起来”的人,声称要找几十个年轻的女性为他传宗接代,他也确实有钱找到了许多愿意为之的女性,堪称“封建+资本主义父权”恶臭代表之大集合。

  然而非常讽刺的是:当他提出来“男人应该每个月至少给自己老婆两万零花钱,否则就没资格娶妻”的时候,他又被自己的粉丝打成了“田园女权”的代表,颇有讽刺意味。煮肘这个人虽然封建,但他好歹还知道传统男权对于家庭的义务与责任,他那些个粉丝充其量只能算是“田园男拳”。

  要更好的理解“传统男性特质”,我们要结合“现代男性特质”一起来谈,因为“江湖大哥”是“做题家”们的一生之友,也是一生之敌。

  “现代男性特质”这个名词是我发明的,工业革命的出现不仅仅给了普通女性实现性别平等的机会,也给了普通男性一条阶级晋升的道路,这条道路不再像“前现代”那样丛林法则、尸山血海,而是一条更温和的道路——成为做题家、奋斗逼。

  以经典美剧《绝命毒师》为例,来看一看男人的三种道路:主角老白(沃尔特·怀特)就是标准的做题家;他的连襟缉毒警察汉克是一个颇具“传统男性特质”的人;他的搭档小粉(杰西·平克曼),则是一个典型的西方后现代废物男。

  在家庭生活中,汉克对于老白的气质压制是全方面的。在老白五十岁生日会上,汉克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讲述着他缉毒过程中遇到的种种惊险与趣闻。而本应该是party主角的寿星老白,却在一旁被边缘化了——热闹是汉克的,老白什么都没有。  

  甚至于老白的儿子因为未成年买酒被警察抓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给自己的姨夫求助,而不是亲爹。就连汉克都觉得这非常不妥,可能在小沃尔特心中,真希望自己的父亲是颇有男子汉气概的姨夫汉克。  

  所以在庆祝老白病情好转的party上,他直接对汉克发难,直言这是“我的家,我的儿子”,这其实是一个做题家被雄性气质碾压已久的怨气,并不是什么老白病得脑子不好使了。  

  每一个做题家都有一个“江湖大哥”的梦,老白其实就是以一个一直以“传统男性特质”来要求自己的做题家。比如他得了癌症,开始还想瞒着不告诉妻子儿子,想自己一个扛下来,结果生活一团乱麻。而且我们要知道,老白可是不世出的化学天才,早年的一个专利就养活了一个上市公司,他制的毒被DEA称为“有史以来最纯正”的毒品。即便如此,他在家里也被亲人全面瞧不起,这也说明了做题家、奋斗逼们的局限性:只能顾一头,忙了事业就顾不了家。

  与做题家不同,贵族们和江湖大哥是可以“顾家”的——对比看一看《教父》和《绝命毒师》,看一看优雅的柯里昂和忙于奔命的老白,这就是现代性奋斗逼与前现代性贵族的差距。最后老白老婆给他戴绿帽子,他儿子小沃尔特自作主张改名叫“弗林”,说明他已经以他爹的名字为耻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老白为啥要制毒呢?最开始肯定是要搞钱。后来一方面是被局势推着走,另一方面他在制毒中找到了自己人生价值的实践点:他不再是那个人人瞧不起的做题家,而是叱咤一方的江湖大哥——“say my name!”“Heisenberg!”  

  但是老白这条江湖大哥的身份是一路尸山血海杀上来的,最后也是天不假年,所以说做大哥也并不轻松。汉克也一样,对外他总是表现的很有领导力、威慑力、执行力,但是让他去边境特别行动组的时候,直面那些“真·毒枭”“真·江湖大哥”的时候,他自己也怂了。最后在经历了一场血淋淋的爆炸袭击之后,汉克从前线“逃”了回来。还是上一部分讲的,江湖大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坐在了“父”的位置上就得承担“父”的责任,否则就要被丛林法则所淘汰。

  但是“传统男性特质”太吸引人了,每个做题家心中都有一个江湖大哥的梦,于是在这条狭窄的上升通道中挤得头破血流,见证了波伏娃笔下那条“幸运而艰难的路”。

  做题家们不光想成为大哥,还要娶到大哥的女人。像经典作品《美国往事》《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奋斗逼功成名就,一定要娶大哥的女人(盖茨比是还有一些些初恋情结,要把失去的拿回来;noddles那种就是纯粹对于大哥的NTR情结)。这就应该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来研究相关问题了,大致是想成为大哥压抑到疯狂,所以要把大哥拥有的一切都拥有了,这样才真的成为大哥。就是拉康那句名言:“人,总是欲望着他者的欲望”。  

  在美国的评价体系中,盖茨比这样的人并不高。想我们对于做题家金榜题名、鱼跃龙门,实现阶级迁跃,都是最高级别的羡慕与肯定,最典型的比如《范进中举》,我们现在看来是另一个层面的讽刺,但当时的人也不会觉得范进老爷因为出身不好,所以中举了之后有多么可笑。但是美国人并不喜欢盖茨比,专门有一个名词叫做“盖茨比人格”,来形容这种往上爬的奋斗逼。

  美国人毕竟没有经受过革命的洗礼,old money 一贯瞧不起new money,所以美国整体社会意识也受此影响,觉得大哥就是大哥,奋斗逼永远成为不了大哥。

  还是要强调一下开头所提到的知识点:美国和中国对于做题家的评价是不一样的。《绝命毒师》这部剧中,咱们能体谅到老白的思维模式,但是体会不到那种压抑。但从剧中的细节我们也可以看出:老婆瞧不起他,孩子瞧不起他,连襟瞧不起他,学生也瞧不起他。只有大毒枭能给予他充分的尊重——因为他会“cook”,他能制作出最纯正的毒品。这就是美国社会的特点:做题家、理工男们仅仅是工具人而已。就在美国的学校里,最受崇拜的学生也不是学习最好的那一批,而是体育优秀的学生。  

  即便在中国,“凤凰男”也是一个贬义词汇。我并不认同“凤凰男”的相关问题,因为渣男就是渣男,坏人是按比例均匀分布在不同年龄、阶级、性别之中的,并不存在某些条件不好家庭出身的人一定就会变坏。

  甚至我还可以举很多例子: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会做家务、善于照顾人、共情能力强,为啥这些好的事情不见有人说,单单要说“凤凰男”呢?这就是赤裸裸的阶级歧视。同样还有性别歧视,为啥没有“凤凰女”这个名词呢?这个潜话语就是:女人上迁婚是合理的,男人上迁婚是“凤凰行为”,默认女性不如男性。

  所以说,只要有“父”的存在,现代性这条路也不容易走啊。  

  综合上面两段的分析:江湖大哥太累了,做题家太苦了,躺平行不行?开摆好不好?当然可以啦,这就是后现代男人之路。

  这一现象在欧美最为典型,越来越多的男人发现波伏娃指出的“幸运之路”过于艰难了,发现上升通道太狭窄了:先把自己变成奋斗逼,然后尸山血海杀上去,再指望跟旧贵族、精英阶层分一杯羹,最后还要被嘲笑“凤凰男”“盖茨比人格”……

  那不如摆烂啊,我就阉割掉自己的性取向,把自己变成LGBT群体,白左的女权不是魔怔么,我性少数啊,比白左女权还魔怔,用魔法打败魔法。最典型的就是JK罗琳“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罗琳讲女性权益,人家讲LGBT;罗琳说不能把女性称之为来月经的人,人家说男人也可以来月经啊,我还把我裤子染红了,怎么样,玩魔法啊?  

  我之前讲过这个问题,LGBT魔法其实是侵占了女性的权益空间。比如我是男的,我说我心理性别是女性,所以我要使用女卫生间、女更衣室,这不就出问题了吗?但讽刺的就在于,受长时间政治正确圣母化的影响,西方许多国家真的就规定了性少数群体可以使用“异性”的卫生间。

  问题在于这事没法验证,我说我心理性别是女性,我说是那就是咯,厕所门口又不会常年设个人给我来套心理测试。这LGBT群体的权益倒是保护了,那女性权益呢?因为LGBT群体比女性更少数、更弱势,所以只能损失一下女性权益了,你反对你就是不支持LGBT,你就是政治不正确。这就是西方白左圣母病的荒谬。

  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奥运会上有一个“心理是女人”的男人参加女子举重,甚至连变性手术都不带做的,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绝命毒师》里小粉就是一个标准的后现代废物。当然,小粉确实是一个好人,最典型的一个细节就是他对小孩子特别照顾,看他父母那个教育方式,估计他自己的童年也很缺失。虽然他心地善良,但是不妨碍他真得很废——至少在社会性的评价体系中,全方位的废。办各种事都办不成,捅各种篓子。

  但小粉自己定位很明确啊:我就是废物啊,我就嗑药啊,我就要high。有种你老白别找我啊?看,你还得找我,因为你老白就是一个做题家,你没有江湖大哥的人脉资源和一呼百应的地位,你个做题家就得找我这个废物。  

  所以小粉总是把老白气得不行,老白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因为做题家只要放弃努力,就会滑向后现代;奋斗逼只要停止奋斗,小粉是他的模板。

  但是江湖大哥是完完全全看不上小粉的,因为中间还隔着一个阶级呢。古斯塔沃最早跟老白谈合作,就是因为小粉差点吹了,还是老白这个奋斗逼像舔狗一样把大哥给舔回来了。  

  正所谓“立壁千仞,无欲则刚”,我只要承认我是一个废物,那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而且我不仅废,我还多元化,你不尊重多元化吗?你怎么能瞧不起一个小众的、细分的、可怜的宝宝呢?

  说到底后现代性的男性特质——LGBT、非主流、嬉皮士、二次元、梗小鬼……是一个面对阶级固化社会、原子化社会、保守化社会的一个自我保护机制。如果可以,谁不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呢?但是做大哥可遇不可求,做奋斗逼又累又被人瞧不起,那就摆烂吧,用魔法打败魔法。  

  (四)团结起来还有可能吗?

  这一条道路曾经有众多先辈们走过,但现在已经被当做一段封存的记忆不再被经常提起了。这条道路不是消费主义时代“买买买才能做自己”,不是“洛可可女性”自以为猎人实则猎物,不是做题家“金榜题名五色春”,也不是后现代“斗鸡走犬过一生”。这条道路的名字叫做“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这就是我在《当代年轻人的五大精神困境》这篇文章这种阐述的“原子化与宏观叙事”的问题:我们经常会听到这样的说法——宏观叙事不重视个人感受、宏观叙事会侵犯个人权益……尤其是在自由派兴风作浪的年代,大家对于宏观叙事的警惕性都是非常高的,只要一看见宏观叙事相关概念性的表达,马上“膝跳反射”式地感觉——这又是什么东西侵犯我的个人权益了。尤其是更注重自我表达的当代年轻人群体中,反宏观叙事已经成为了某种“思想钢印”。

  当年自由派们很喜欢玩这种话术,比如“不要大国崛起,宁要小民尊严”,这话的巧妙之处就是把大国崛起和小民尊严对立了起来,你非要反驳他“宁要大国崛起,不要小民尊严”,这就掉进了人家的套里了。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没有大国崛起,哪来小民尊严”?远有大清丧权辱国、民国饿殍遍地,近有伊拉克、利比亚、叙利亚满目疮痍。即便现在原子化叙事是主流,但是相信没有人愿意生活在一个连自己主权都不能保障的国家中。  

  当前两性矛盾的根源也是一致的:没有共同奋斗的愿景,没有共同努力的目标,没有为之牺牲的伟大理想……在意义与前进的方向同时缺失的前提之下,男男女女被割裂到无限可分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现在自由主义是“显学”,但我们细究人类历史,就不难发现:绝大多数人价值的实践,都是要靠时代大洪流的变革——无产阶级在原子化的社会中就是人肉电池和消费机器,个人被异化成了工具;而只有诉诸于“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宏观叙事之中,活生生的一个个“人”才会映射在历史之中。  

  个人力量是有限的,所以说要想改造世界现在的年轻人必须要向他们的前辈们学习。曾经的无产阶级是怎样的,联合起来了:一次又一次罢工,一场又一场革命,整个地球都要抖三抖。那歌里怎么唱的:

  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

  开动了机器轰隆隆地响,

  举起了铁锤响叮当!

  造成了犁锄好生产,

  造成了枪炮送前方!

  咱们的脸上发红光,

  咱们的汗珠往下淌!

  为什么?为了求解放!

  为什么?为了求解放!  

  这种“力量”,是很难在后现代人们身上看到的,即便在奋斗逼与江湖大哥身上,也不是同一种形式的“力量”。现在的打工人们,别说有力量了,天天咸鱼了都。从上面很有代表性的歌词就能看出来,那个年代的工人们为什么有力量了呢,因为联合起来了;他们为什么又挥铁锤又汗流浃背还不累得“葛优躺”呢,因为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为了所有人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目标——“解放”。

  当我们在互相“打拳”中内耗而永不可能获得共识的时候,唤醒尘封已久的记忆,打开先辈们曾经走过的被封印的道路,是破解当下对立与矛盾的唯一出路。

  但是那又谈何容易呢?恐怕需要几代人的努力甚至牺牲。

  但只要我们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就一定能讲到父权制彻底成为历史、赤旗再次飘扬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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