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四年来的人民战争：对新人民军的评估（2016-2019）
卢克·李辛(LUKE LISCHIN)，2020年2月27日
菲律宾南部的棉兰老岛(Mindanao)是菲律宾新人民军(New People’s Army)的根据地之一，这里的共产主义叛乱活动有所减少。如果你关注和平进程总统顾问办公室(Office of the Presidential Adviser on the Peace Process)和菲律宾武装部队(Armed Forces of the Philippines)的官方通讯，这一消息可能并不令你惊讶。通过对独立收集的公开信息进行分析，我发现，新人民军相关的暴力事件数量，从2017年到2019年明显地减少了。
尽管统计数据表现出这样的整体趋势，但这并不能证明菲律宾官方所谓的“新人民军将于2022年终结”的预测。新人民军活动总体减少的原因非常复杂，推测其原因可能包括：棉兰老岛的菲律宾安全部队数量增加，最近经过调整的、本地化的和平进程，以及新人民军战略决策的调整。
数据
截至本文撰写时，菲律宾南部政治暴力事件资料库记录并编码了2016年1月1日至2019年12月31日发生在棉兰老岛和苏禄群岛(Sulu Archipelago)的1789起政治暴力事件。数据来源包括地方、大区、全国和国外的新闻报道，以及民间社会组织的报道和菲律宾政府的备忘录。这四年中，新人民军相关的政治暴力事件共有628起。请注意，这些数据仅仅是菲律宾南部的数据，不能将其简单地等同于新人民军等组织在全国范围内的活动状况。
如上图所示，新人民军相关暴力事件数量在2017年至2019年期间稳步下降，但是仍然没有低于2016年。2016年暴力事件异常地少，是因为和平谈判与停火。此外，从伤亡人数来看，暴力事件的强度也在逐年下降，但是2016年是个例外，这一年的伤亡率高于之后三年。
为了了解上述暴力事件中与新人民军发生冲突的势力，我们将与新人民军发生冲突的势力分为几大类。在事件中，冲突的一方是新人民军，另一方可能是警察、士兵、国家民兵(安全部队)、商业组织及相关人员(例如工人)、政治家、平民、其他新人民军成员(因为内部斗争)，以及包括不明人士在内的其他人员。在与新人民军发生冲突的各种势力中，平民所占比例基本保持不变。
与菲律宾安全部队发生冲突是最常见的类型。2019年此类事件数量达到了新的高度，占全年新人民军相关全部暴力事件的82%。
我们还根据暴力事件发生的省份，对事件发生的地理位置进行了统计，从而揭示出更多动态趋势。从2016年到2019年，棉兰老岛本岛的22个省份都发生了新人民军相关的暴力事件，而棉兰老岛附近的离岛省份巴西兰(Basilan)、苏禄(Sulu)、塔威塔威(Tawi-Tawi)、甘米银(Camiguin)、迪纳加特(Dinagat)没有发生新人民军相关的暴力事件。众所周知，阿布沙耶夫组织(Abu Sayyaf Group)和其他反政府武装组织控制着这些地区。
在棉兰老岛本岛的22个省份中，布基农(Bukinon)、北阿古桑(Agusandel Norte)、康波斯特拉谷(Compostela Valley，2019年12月更名为达沃德尔奥罗[Davaodel Oro])，哥打巴托(Cotabato)和南达沃(Davaodel Sur)这五个省每年发生的暴力事件数量最多。如上图所示，从2016年至2019年，上述每个省份的新人民军相关暴力事件数量都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在这段时期，只有布基农省的暴力事件数量有所增加，其他省份暴力事件数量都有所下降。而在2016至2017年，这五省的暴力事件数量都大幅增加，其中哥打巴托省增长得最多。2019年上述五省的事件数量，仍然未降低到2016年的水平。
北阿古桑、布基农、康波斯特拉谷三省发生的暴力事件与这些省份的显著特征有关，这些省份拥有大规模的农业综合企业和成熟的采掘业，新人民军可以从中获利，同时复杂的地形地势和崎岖的省界阻碍了安全部队的追捕和侦察行动。同样由于上述原因，南达沃省境内仍然有相当规模的新人民军存在，但是新人民军在该省的存在更多地是因为它在达沃市(Davao City)城区几十年来的活动。达沃市地理上位于南达沃省，但行政上却与南达沃省分离。新人民军与哥打巴托省也有历史渊源，但是新人民军在该地的活动由于摩洛人(Moro)叛乱者的活动而时好时坏。
在这些数据中，棉兰老岛的新人民军相关暴力事件数量在过去四年有所减少，但是一些重要的警告仍然存在。尽管相关暴力事件数量和伤亡人数从2017年至2019年有所下降，但是2019年的事件数量和伤亡人数仍然远高于2016年。此外，与商业目标的冲突所占比重在2019年降至历史最低点，但是与平民的冲突比重仍然稳定。而且新人民军与安全部队的冲突所占比重有所上升。最后，尽管棉兰老岛暴力事件最多的五个省份的事件数量整体下降，但新人民军与其他势力在布基农省的冲突仍然十分激烈。显然在这段时期，新人民军在棉兰老岛经历了相当程度的改变，但是数据不足以证明官方所宣称的“新人民军衰落”的结论。
最终，这些趋势并不是不言自明的。不过，这些数据为提出解释上述趋势的假设，提供了一个有希望的起点。在讨论2019年作为新人民军在棉兰老岛活动最低点的问题时，我们必须同时考虑到几个正在发生的事态发展。
首先，棉兰老岛的戒严令对武器和人员在棉兰老岛境内的流动提供了更有效的控制。菲律宾的国际警报组织(International Alert，Philippines)已经对此进行了详尽的论述。戒严令的实施，可以解释新人民军与安全部队之间冲突所占比重提高的原因。这同时也表明，新部署的安全部队“加强”了对新人民军过去针对的商业目标的防御。如果这种说法是正确的，那么随着戒严令于2019年12月31日到期，2020年将会产生更多的暴力事件。
第二，第70号行政命令(Executive Order 70)的成功执行实际上完成了打击新人民军的任务。第70号行政命令建立了交叉的政府工作队，并授权工作队在全国各地与新人民军战线进行地方化的和平谈判。签署于2018年12月4日的第70号行政命令，将民间平叛活动的责任推给了地区和地方政府，最明显的是将新人民军确定为辖区内不受欢迎的势力，以及推动《加强地方一体化方案》(Enhanced Comprehensive Local Integration Program)。
然而，这种将冲突地方化的做法是存在争议的。菲律宾人权委员会(Philippines’ Commission of Human Rights)呼吁杜特尔特总统撤销该命令，认为“……这一命令，一直被用来为威胁和恐吓致力于改善社会各种边缘化、弱势和脆弱群体的人权和福利的个人和组织的企图辩护。”这种侵犯人权的行为可能破坏了第70号行政命令的原本意图，或至少使其赢得人心的潜力化为乌有。虽然杜特尔特总统继续玩弄恢复现政府与菲律宾共产党谈判的观点，但是政府的官方立场仍然停留在第70号行政命令及本地化的和平谈判。
第三个假设是，棉兰老岛的新人民军相关暴力事件的减少，是新人民军战略态势调整的结果。正如菲律宾共产党创始人何塞·玛丽亚·西松(Jose Maria Sison)指出的那样，在武装革命时期，不同地区“闪耀”的时间有所不同(译注：原文如此。类似于毛主席提出的“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新人民军遵循敌弱我打、敌强我退(译注：原文如此。类似于我国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十六字诀)的游击战原则，长期以来的做法都是把战士调离菲律宾武装部队力量占优的地区，并在敌人防御更少、更有群众基础的地区发动新的进攻。
与棉兰老岛新人民军活动减少同时发生的，是其在内格罗斯(Negros)、萨马岛(Samar)、莱特岛(Leyte)和吕宋岛南部(Southern Luzon)的高调攻势;随着菲律宾武装部队重新部署到上述地区，甚至撤出棉兰老岛，我们可能会看到新人民军重返菲律宾南部。此外，与美国签订的《访问部队协议》(Visiting Forces Agreement)的终止，可能会危及菲律宾获得美国军事援助的机会。没有美国的支持，可以动用的资源越来越少，谈论新人民军已经长达51年的叛乱活动的终结，不过是痴人说梦。
来源：newmandala.org
https://www.newmandala.org/four-years-of-peoples-war/
翻译：三角贸易
校对：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