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争鸣

　　近日，中国音乐家协会公示了2024年度中国当代歌曲创作精品工程评选结果，有20首歌曲入选，但没有刀郎的作品，引发了网上的热议。

　　2023年，刀郎发布了《山歌寥哉》专辑，轰动了大江南北，其中一首《罗刹海市》更是全球播放量突破80亿，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2024年，在北京上海广东等多个省市文化和旅游厅的推动下，刀郎团队开始在各地巡演，演出场内外，几万人云集，演出效果十分火爆，成为了中国音乐史上前所未有的现象。刀郎的歌曲走进了央视舞台，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等主流媒体对刀郎都给与了正面的报道。《罗刹海市》获得第2届浪潮音乐大奖，这是由腾讯音乐娱乐集团主办的音乐类奖项。2023年，刀郎荣膺华鼎奖亚洲最佳歌手。但是中国音乐家协会，却对刀郎现象耐人寻味地选择了沉默。

　　中国音乐家协会可以说是音乐同行专业最高等级的存在，他们在音乐专业评价上与社会大众和政府部门有所不同，应该说，这也属于正常的现象。

　　比中国音乐家协会更过分的是，郭德纲组建的德云社团体，在全国相声界独撑半壁江山，德云社的相声已经成为中国人娱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了，可中国曲艺家协会这个专业协会组织，却与德云社水火不相融，他们主办的相声演出比赛和其它活动中从来看不到德云社演员的影子。令人讽刺的是，‌2025年年初，中国曲艺家协会在深圳举办的第六届非遗相声大会和新时代曲艺创作座谈会，相声名家云集，但线上线下演出场面惨淡，与此同时，郭德纲在网上的演出却火爆出圈，观众对双方演出的反应可谓有云泥之别。大家都知道，是郭德纲的德云社将相声从濒危状态拉了回来，给相声迎来了新的生存发展机遇，相声界从业人员应该从心里应该感谢德云社才对呀，为什么要这样排斥郭德纲呢？传统曲艺和京剧已经进入衰退阶段，体制内的剧团演出卖不出门票，要靠财政拨款维持生计，其行业名家大咖在人代会上和其它场合不断呼吁政府加强对传统艺术的扶持力度。与此同时，德云社办的鼓曲社京剧团虽然没有财政拨款，但演出市场依然火热，很多时候演出场次出现一票难求，凭演出市场来挣钱的，没有点真本事是吸引不来观众的。可是同行专家却冷嘲热讽德云社艺术不够传统，技艺不精，甚至说是对京剧、曲艺艺术的破坏。这种同行意见能听吗？这是过去典型的同行是仇人糟粕文化的流露。2024年，郭德纲当选为中华文化促进会的副主席兼传统演艺工作委员会的主席，这是由中国文化和旅游部主管的单位。这也是政府部门和人民大众对郭德纲的认可。

　　我个人订阅着《文学自由谈》杂志。该杂志上发表的文学评论文章多具有激浊扬清的力量，抨击文学界的乌烟瘴气，打击文人间的饭圈文化。比如有人吹捧贾浅浅创作的诗歌是多么地优秀，惹恼了唐小林这个新锐评论家，他在《文学自由谈》上发表文章抨击贾浅浅的诗歌为屎尿体，成为文学界的一大笑谈。

　　同行相斥的现象不光文学艺术界有，在科学技术领域表现的也很突出。比如，袁隆平发明的杂交水稻取得了科学上巨大的突破，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享有世界声誉，他已经被美国科学院选为外籍院士，可袁隆平由中国科技同行的评议中四次落选中国院士的评选。屠呦呦虽然获得了诺贝尔奖，却始终成为不了中国科学院的院士。2019年9月26日，中共中央宣传部隆重表彰新中国成立70周年最美奋斗者，社会各界各个历史阶段的278名劳模英才获得了这一殊荣，其中作物育种界有3人入选，他们是袁隆平、李登海和裘志新。耐人寻味的是这3人科研起步阶段都不在正规科研部门工作，属于民间科学爱好者出身，俗称民科，而后二位本人更是农民技术员出身。其中李登海是玉米育种大王，在作物育种界享有“南袁北李”的盛誉，李登海带领的团队育成了100多个玉米杂交品种（系），他成为中国拥有审定品种和植物新品种权最多的农业育种专家，荣获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等无数奖项。可他就是通不过同行评议，成为不了中国科学院、工程院的院士。

　　过去我们曾经批判过外行不能领导内行的观点。内行（同行）评议就靠谱吗？我看也不见得。我上面所据的事例就揭示了这种不靠谱。

　　为什么会产生同行评议也会产生不靠谱的现象呢？我认为，这是由于众多因素造成的。

　　首先，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腐败。获奖已经不光是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地区、单位的荣誉和利益。一个单位获得的奖项少了，今后向上面争取科研和创作项目的经费机遇和条件就会降低。有些地方，单位甚至不用个人出面，不惜投资重金创造条件搞公关来为本单位争取奖项，争评院士。由此出现腐败现象就自然难以避免。

　　再一个就是饭圈文化使然。有些评委重点关照自己同校同门的师兄弟（姐妹），和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他们拉帮结派，使神圣的评奖过程变成了市场交易。各种评奖的评委主要来自几个大的研究院和大学，他们轮流坐庄，相互之间投桃报李，已经形成了默契。

　　我对评奖腐败有着切身痛苦的记忆。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育成的内麦35号新品种，参加自治区级区域审定试验，取得三年在八个试点上平均比对照增产18.7%，二年生产示范平均增产72.6%的优异成绩。该品种取得五项之最。一增产幅度创自治区历年审定命名品种之最；二是旱地小麦超大穗品种，农民称其为“一百颗”品种，是自治区小麦生产上最大麦穗品种；是自治区唯一品质达到国标优质弱筋小麦标准的品种；四在品种抗旱性、抗病性、丰产性和优质难以兼顾的四种重要的形状上同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步；五是本届报奖项目中唯一的个人自费育种成果。自治区农技部门连续三年来我育种田召开观摩推广会议，农业厅厅长、盟委书记亲临现场。内蒙古电视台新闻联播作了报道，并且制作了专题片播出。可是在该品种参加科技进步奖评奖时，农科院一位副院长担任评奖专业小组组长，他也曾亲临现场看过该品种表现，并且给与了高度评价，可在评审过程中，该组长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哪有什么五个最和唯一，农民技术员没有水平瞎说呢，其它评委没有看过这个品种，在他的操纵下，内麦35号评奖落选了。我得到消息后，找到自治区科委领导交涉，说我将自费在内蒙古科技报登广告，谁能否定我提出的五个最或唯一，我磕头道歉，退出育种领域，如果否定不了这五个最，那就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后来科技厅领导对我说，评审委员会否定了专业小组的评审结果，直接将该品种评为自治区科技进步三等奖了，因为，受评奖规则所限，评委会没有权力再高评三等以上奖项了，请你理解吧。我也只能理解。后来，我看到一份科技进步奖评审打分规程文件，其中有一条打分标准是，看科研团队在培养后备人才上所做出的成绩，得分是5分。而像我这样个体自费育种人员单打独斗，不光在评分时得不到照顾，反而按照规则得不到1分，这真是天大的不公呀。

　　也有的评委并没有丧失了良知，但他们的学识已经落后了时代，对一些创新成果不能足够理解，因而在评审中出现了判断的错误。比如，我上世纪八十年代选育成功80混2旱地小麦新品种，三年区试增产9.8%，而自治区历年审定命名的品种中绝大多数连增产5%的标准都没有达到。因为这个品种是我采取了一种特殊的育种方法——进化育种法育成的。这个育种法是将多个杂交组合后代混合在一起，种在肥力很差的地块上，利用物竞天择的原理，麦子成熟时从中选出优良麦穗，再分系对比鉴定。这种育种方法无法甄别出原始杂交组合，因此，在审定过程中，农科院有位老先生将我育出的品种称其为是混蛋品种。有人执意打压农民技术员，就以这位老先生的话为借口，拼凑理由，使我这个品种没有通过审定。这位老先生在他后来亲自搞的试验、示范中，才真正认识到80混2品种的价值，我看到他在刊物上发表了高度评价80混2品种的论文，给他打电话，他表示了歉意。他在80混2参加下次评审命名时投出了赞同票。

　　前一阵子，民营科研单位梁文锋团队推出DeepSeek，轰动了全世界。而中科院一位院士牵头搞同类型研究课题，花了国家巨额科研资金，却没有取得明显科研进展。可这位院士不反思自己，却对DeepSeek说了一些不靠谱的话，激起网友声讨。这就是自己跟不上科技发展时代，却又自以为是的表现。

　　英国化学家戴维发现了订书匠法拉第在化学上的潜能，将其培养成才，名声大振，但此后他却开始贬低法拉第，法拉第申请参加英国皇家学会，作为院长的戴维投出了唯一的一张反对票。伯乐由识别和培养千里马，转而处处限制和妨碍千里马奔驰，这种现象被称其为“戴维现象”。

　　竞争是自然界的常态，在猴子世界里，公猴竞争王位要经过残酷的打斗，失败者丧失了在猴群内与母猴的交配权，成为猴群的边缘猴子。人类社会虽然文明了很多，但在文化和科技上的竞争依然是无情的，甚至有野蛮的表现，因此，你不要把同行评议理想化，但是同行评议这又是取代不了的事。我们只是希望政府等有关部门对参与各种同行评议的评委进行严格的挑选，加强对评委的监管监督，在制度上预防杜绝评委的恶意投票或有偿投票的行为，比如在全国青歌大赛中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的措施，就是一个好的尝试。参与评审的评委要自觉接受党和政府部门的严格监督，接受广大人民群众的社会监督，有关部门对评审过程中出现的违法违规违纪的行为要进行重拳打击。专家评委评审时要出于公心，尊重事实，遵守规则，听取社会各界的反映，不能一意孤行，意气用事。评委在学识上要与时俱进，自觉更新观念，修正自己的错误，使评审结果不要出现重大差错，尽可能为社会各方所接受。同行评议工作只能是在批评中加以改进，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