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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1880年10月23日—1942年10月13日),又名李息霜、李岸、李良,谱名文涛,幼名成蹊,学名广侯,字息霜,别号漱筒。
李叔同是著名音乐家、美术教育家、书法家、戏剧活动家,是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他从日本留学归国后,担任过教师、编辑之职,后剃度为僧,法名演音,号弘一,晚号晚晴老人,后被人尊称为弘一法师。
1913年受聘为浙江两级师范学校(后改为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音乐、图画教师。1915年起兼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音乐、图画教师,并谱曲南京大学历史上第一首校歌。1942年10月13日,弘一法师圆寂于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
2023年5月5日,国家文物局公布了1911年后已故书画类作品限制出境名家名单,根据名单,李叔同作品一律不准出境。

弘一大师:佛法十疑略释

欲挽救今日之世道人心,人皆知推崇佛法。但对于佛法而起之疑问,亦复不少。故学习佛法者,必先解释此种疑问,然后乃能着手学习。

以下所举十疑及解释,大半采取近人之说而叙述之,非是讲者之创论。所疑固不限此,今且举此十端耳。

一、佛法非迷信

近来知识份子,多批评佛法谓之迷信。

我辈详观各地寺庙,确有特别之习惯及通俗之仪式,又将神仙鬼怪等混入佛法之内,谓是佛法正宗。既有如此奇异之现相,也难怪他人谓佛法是迷信。

但佛法本来面目则不如此,决无崇拜神仙鬼怪等事。其仪式庄严,规矩整齐,实超出他种宗教之上。又佛法能破除世间一切迷信而予以正信,岂有佛法即是迷信之理。

故知他人谓佛法为迷信者,实由误会。倘能详察,自不至有此批评。

二、佛法非宗教

或有人疑佛法为一种宗教,此说不然。

佛法与宗教不同,近人著作中常言之,兹不详述。应知佛法实不在宗教范围之内也。

三、佛法非哲学

或有人疑佛法为一种哲学,此说不然。

哲学之要求,在求真理,以其理智所推测而得之某种条件即谓为真理。其结果,有一元、二元、唯心种种之说。甲以为理在此,乙以为理在彼,纷纭扰攘,相非相谤。但彼等无论如何尽力推测,总不出于错觉一途。譬如盲人摸象,其生平未曾见象之形状,因其所摸得象之一部分,即谓是为象之全体。故或摸其尾便谓象如绳,或摸其背便谓象如床,或摸其胸便谓象如地。虽因所摸处不同而感觉互异,总而言之,皆是迷惑颠倒之见而已。

若佛法则不然,譬如明眼人能亲见全象,十分清楚,与前所谓盲人摸象者迥然不同。因佛法须亲证“真如”,了无所疑,决不同哲学家之虚妄测度也。

何谓“真如”之意义?真真实实,平等一如,无妄情,无偏执,离于意想分别,即是哲学家所欲了知之宇宙万有之真相及本体也。夫哲学家欲发明宇宙万有之真象及本体,其志诚为可嘉。第太无方法,致罔废心力而终不能达到耳。

以上所说之佛法非宗教及哲学,仅略举其大概。若欲详知者,有南京支那内学院出版之佛法非宗教非哲学一卷,可自详研,即能洞明其奥义也。

四、佛法非违背于科学

常人以为佛法重玄想,科学重实验,遂谓佛法违背于科学。此说不然。

近代科学家持实验主义者,有两种意义。

一是根据眼前之经验,彼如何即还彼如何,毫不加以玄想。

二是防经验不足恃,即用人力改进,以补通常经验之不足。

佛家之态度亦尔,彼之戒、定、慧三无漏学,皆是改进通常之经验。但科学之改进经验重在客观之物件,佛法之改进经验重在主观之心识。如人患目病,不良于视,科学只知多方移置其物以求一辨,佛法则努力医治其眼以求复明。两者虽同为实验,但在治标治本上有不同耳。

关于佛法与科学之比较,若欲详知者,乞阅上海开明书店代售之《佛法与科学之比较研究》。著者王小徐,曾留学英国,在理工专科上迭有发见,为世界学者所推重。近以其研究理工之方法,创立新理论解释佛学,因著此书也。

五、佛法非厌世

常人见学佛法者,多居住山林之中,与世人罕有往来,遂疑佛法为消极的、厌世的。此说不然。

学佛法者,固不应迷恋尘世以贪求荣华富贵,但亦决非是冷淡之厌世者。因学佛法之人皆须发“大菩提心”,以一般人之苦乐为苦乐,抱热心救世之宏愿,不唯非消极,乃是积极中之积极者。虽居住山林中,亦非贪享山林之清福,乃是勤修戒、定、慧三学以预备将来出山救世之资具耳。与世俗青年学子在学校读书为将来任事之准备者,甚相似。

由是可知谓佛法为消极厌世者,实属误会。

六、佛法非不宜于国家之兴盛

近来爱国之青年,信仰佛法者少。彼等谓佛法传自印度,而印度因此衰亡,遂疑佛法与爱国之行动相妨碍。此说不然。

佛法实能辅助国家,令其兴盛,未尝与爱国之行动相妨碍。印度古代有最信仰佛法之国王,如阿育王、戒日王等,以信佛故,而统一兴盛其国家。其后婆罗门等旧教复兴,佛法渐无势力,而印度国家乃随之衰亡,其明证也。

七、佛法非能灭种

常人见僧尼不婚不嫁,遂疑人人皆信佛法必致灭种。此说不然。

信佛法而出家者,乃为僧尼,此实极少之数。以外大多数之在家信佛法者,仍可婚嫁如常。佛法中之僧尼,与他教之牧师相似,非是信徒皆应为牧师也。

八、佛法非废弃慈善事业

常人见僧尼唯知弘扬佛法,而于建立大规模之学校、医院、善堂等利益社会之事未能努力,遂疑学佛法者废弃慈善事业。此说不然。

依佛经所载,布施有二种,一曰财施,二曰法施。出家之佛徒,以法施为主,故应多致力于弘扬佛法,而以余力提倡他种慈善事业。若在家之佛徒,则财施与法施并重,故在家居士多努力作种种慈善事业,近年以来各地所发起建立之佛教学校、慈儿院、医院、善堂、修桥、造凉亭乃至施米、施衣、施钱、施棺等事,皆时有所闻,但不如他教仗外国慈善家之财力所经营者规模阔大耳。

九、佛法非是分利

近今经济学者,谓人人能生利,则人类生活发达,乃可共用幸福。因专注重于生利。遂疑信仰佛法者,唯是分利而不生利,殊有害于人类,此说亦不免误会。

若在家人信仰佛法者,不碍于职业,士农工商皆可为之。此理易明,可毋庸议。若出家之僧尼,常人观之,似为极端分利而不生利之寄生虫。但僧尼亦何尝无事业,僧尼之事业即是弘法利生。倘能教化世人,增上道德,其间接直接有真实大利益于人群者正无量矣。

十、佛法非说空以灭人世

常人因佛经中说“五蕴皆空”、“无常苦空”等,因疑佛法只一味说空。若信佛法者多,将来人世必因之而消灭。此说不然。

大乘佛法,皆说空及不空两方面。虽有专说空时,其实亦含有不空之义。故须兼说空与不空两方面,其义乃为完足。

何谓空及不空。空者是无我,不空者是救世之事业。虽知无我,而能努力作救世之事业,故空而不空。虽努力作救世之事业,而决不执著有我,故不空而空。如是真实了解,乃能以无我之伟大精神,而作种种之事业无有障碍也。

又若能解此义,即知常人执著我相而作种种救世事业者,其能力薄,范围小,时间促,不彻底。若欲能力强,范围大,时间久,最彻底者,必须于佛法之空义十分了解,如是所做救世事业乃能圆满成就也。

故知所谓空者,即是于常人所执著之我见打破消灭,一扫而空,然后以无我之精神,努力切实作种种之事业。亦犹世间行事,先将不良之习惯等一一推翻,然后良好之建设乃得实现。

信能如此,若云牺牲,必定真能牺性;若云救世,必定真能救世。由是坚坚实实,勇猛精进而作去,乃可谓伟大,乃可谓彻底。

所以真正之佛法先须向空上立脚,而再向不空上作去。岂是一味说空而消灭人世耶!

以上所说之十疑及释义,多是采取近人之说而叙述其大意。诸君闻此,应可免除种种之误会。

若佛法中之真义,至为繁广,今未能详说。惟冀诸君从此以后,发心研究佛法,请购佛书,随时阅览,久之自可洞明其义。是为余所厚望焉。

弘一大师:佛法大意

我至贵地,可谓奇巧因缘。本拟住半月返厦,因变住此,得与诸君相晤,甚可喜。

先略说佛法大意。

佛法以大菩提心为主。菩提心者,即是利益众生之心。故信佛法者,须常抱积极之大悲心,发救济一切众生之大愿,努力作利益众生之种种慈善事业。乃不愧为佛教徒之名称。

若专修净土法门者,尤应先发大菩提心。否则他人谓佛法是消极的、厌世的、送死的。若发此心者,自无此误会。

至于作慈善事业,尤要。既为佛教徒,即应努力作利益社会之种种事业,乃能令他人了解佛教是救世的、积极的,不起误会。

或疑经中常言空义,岂不与前说相反。

今案大菩提心,实具有悲智二义。悲者如前所说。智者不执著我相,故曰空也。即是以无我之伟大精神,而做种种之利生事业。

若解此意,而知常人执著我相而利益众生者,其能力薄、范围小、时不久、不彻底。若欲能力强、范围大、时间久、最彻底者,必须学习佛法,了解悲智之义, 如是所作利生事业乃能十分圆满也。故知所谓空者,即是于常人所执著之我见,打破消灭,一扫而空。然后以无我之精神,努力切实作种种之事业。亦犹世间行事, 先将不良之习惯等一一推翻,然后良好建设乃得实现也。

今能了解佛法之全系统及其真精神所在,则常人谓佛教是迷信是消极者,固可因此而知其不当。即谓佛教为世界一切宗教中最高尚之宗教,或谓佛法为世界一切哲学中最玄妙之哲学者,亦未为尽理。

因佛法是真能说明人生宇宙之所以然。

破除世间一切谬见,而与以正见。

迷信,而与以正信。

恶行,而与以正行。

幻觉,而与以正觉。

包括世间各教各学之长处,而补其不足。

广被一切众生之机,而无所遗漏。

不仅中国,现今如欧美诸国人,正在热烈的研究及提倡。出版之佛教书籍及杂志等甚多。

故望已为佛教徒者,须彻底研究佛法之真理,而努力实行,俾不愧为佛教徒之名。其未信佛法者,亦宜虚心下气,尽力研究,然后于佛法再加以评论。此为余所希望者。

以上略说佛法大意毕。

又当地信士,因今日为菩萨诞,欲请解释南无观世音菩萨之义。兹以时间无多,惟略说之。

“南无”者,梵语。即归依义。

菩萨者,梵语,为菩提萨埵之省文。菩提者觉,萨埵者众生。因菩萨以智上求佛法,以悲下化众生,故称为菩提萨埵。此以悲智二义解释,与前同也。

观世音者,为此菩萨之名。亦可以悲智二义分释。如《楞严经》云,由我观听十方圆明,故观音名遍十方界。约智言也。如《法华经》云,苦 恼众生一心称名,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以是名观世音。约悲言也。

*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八年七月十六日于漳州七宝寺所做讲演。

*弘一大师受漳州各方邀请,于一九三八年五月七日抵达漳州,四天之后,日寇即侵占厦门。弘一大师因此滞留于漳州弘法。

*菩提:梵文音译,意为“觉”、“智”等,指对佛教真谛的觉悟,这是狭义的解释。若从广义上理解,则凡能断绝世间烦恼而成就“涅槃”之“智慧”,均可称作“菩提”。

*空:佛教认为世间一切事物皆是虚幻不定的,世间一切现象都是刹那生灭的,即无质无体,假而不实,故谓之“空”。

*菩萨诞:相传夏历二月十九日是观世音之生日,夏历六月十九日是其成道日。弘一大师此次讲演作于夏历六月十九日,实际上系观世音之成道日。

*“南无”是佛教信徒一心归依于佛的用语,除“皈依”之义外,还含有“致敬”、“归敬”、“归命”等义。

弘一大师: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

杭州这个地方实堪称为佛地,因为寺庙之多约有两千余所,可想见杭州佛法之盛了!

最近“越风社”要出关于《西湖》的增刊,由黄居士来函,要我做一篇《西湖与佛教之因缘》。我觉得这个题目的范围太广泛了,而且又无参考书在手,于短期间内是不能做成的。所以,现在就将我从前在西湖居住时那些值得追味的几件事情来说一说,也算是纪念我出家的经过。

我第一次到杭州是光绪二十八年(1902)七月(按:本篇所记的年月皆依旧历)。在杭州住了约一个月光景,但是并没有到寺院里去过。只记得有一次到涌金门外去吃过一回茶,同时也就把西湖的风景稍微看了一下。

第二次到杭州是民国元年的七月。这回到杭州倒住得很久,一直住了近十年,可以说是很久的了。我的住处在钱塘门内,离西湖很近,只两里路光景。在钱塘门外,靠西湖边有一所小茶馆,名景春园。我常常一个人出门,独自到景春园的楼上去吃茶。

民国初年,西湖的情形完全与现在两样——那时候还有城墙及很多柳树,都是很好看的。除了春秋两季的香会之外,西湖边的人总是很少,而钱塘门外更是冷静了。

在景春园楼下,茶客以那些摇船抬轿的劳动者居多;而在楼上吃 茶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所以,我常常一个人在上面吃茶,同时还凭栏看着西湖的风景。

在茶馆的附近,就是那有名的大寺院——昭庆寺了。我吃茶之后,也常常顺便到那里去看一看。

民国二年夏天,我曾在西湖的广化寺里住了好几天。但是住的地方却不在出家人的范围之内,是在该寺的旁边,一所叫做痘神祠的楼上。

“痘神祠”是广化寺专门为那些在家修行的客人住的。我住在里面的时候,有时也曾到出家人所住的地方去看看,心里却觉得很有意思呢!

记得那时我亦常常坐船到湖心亭去吃茶。

曾有一次,学校里有一位名人来演讲,我和夏丏尊居士却出门躲避,到湖心亭上去吃茶呢!当时夏丏尊对我说:“像我们这种人,出家做和尚倒是很好的。”我听到这句话,就觉得很有意思。这可以说是我后来出家的一个远因了。

到了民国五年的夏天,我因为看到日本杂志中有说及断食可以治疗各种疾病,当时我就起了一种好奇心,想来断食一下。因为我那时患有神经衰弱症,若实行断食后,或者可以痊愈亦未可知。要行断食时,须于寒冷的季候方宜。所以,我便预定十一月来作断食的时间。

至于断食的地点须先考虑一下,似觉总要有个很幽静的地方才好。当时我就和“西泠印社”的叶品三君来商量,结果他说在西湖附近的虎跑寺可作为断食的地点。我就问他:“既要到虎跑寺去,总要有人来介绍才对。究竟要请谁呢?”他说:“有一位丁辅之是虎跑的大护法,可以请他去说一说。”于是他便写信请丁辅之代为介绍了。

因为从前的虎跑寺不像现在这样热闹,而是游客很少,且十分冷静的地方,若用来作为我断食的地点,可以说是最相宜的了。

到了十一月,我还不曾亲自到过。于是我便托人到虎跑寺那边去 走一趟,看看在哪一间房里住好。回来后,他说在方丈楼下的地方倒很幽静的。因为那边的房子很多,且平常时候都是关着,客人是不能走进去的;而在方丈楼上,则只有一位出家人住着,此外并没有什么人居住。

等到十一月底,我到了虎跑寺,就住在方丈楼下的那间屋子里。我住进去以后,常看见一位出家人在我的窗前经过(即是住在楼上的那一位)。我看到他却十分的欢喜呢!因此,就时常和他谈话;同时,他也拿佛经来给我看。

我从五岁时,即时常和出家人见面,时常看见出家人到我的家里念经及拜忏。于十二、三岁时,也曾学了放焰口,可是并没有和有道德的出家人住在一起。同时,也不知道寺院中的内容是怎样的,以及出家人的生活又是如何。

这回到虎跑去住,看到他们那种生活,却很欢喜而且羡慕起来了。

我虽然只住了半个多月,但心里却十分地愉快,而且对于他们所吃的菜蔬,更是欢喜吃。及回到学校以后,我就请佣人依照他们那样把菜煮来吃。

这一次我到虎跑寺去断食,可以说是我出家的近因了。到了民国六年的下半年,我就发心吃素了。

在冬天的时候,即请了许多的经,如《普贤行愿品》、《楞严经》及《大乘起信论》等很多的佛经。自己的房里,也供起佛像来,如地藏菩萨、观世音菩萨等的像。于是亦天天烧香了。

到了这一年放年假的时候,我并没有回家去,而是到虎跑寺里面去过年。我仍住在方丈楼下。那个时候,则更觉得有兴味了,于是就发心出家。同时就想拜那位住在方丈楼上的出家人做师父。

他的名字是弘详师。可是他不肯我去拜他,而介绍我拜他的师父。他的师父是在松木场护国寺里居住。于是他就请他的师父回到虎跑寺 来,而我也就于民国七年正月十五日受三皈依了。

我打算于此年的暑假入山。预先在寺里住一年后再实行出家。当这个时候,我就做了一件海青,及学习两堂功课。

二月初五那天,是母亲的忌日,于是我就先于两天前到虎跑去,诵了三天的《地藏经》,为我的母亲回向。

到了五月底,我提前考试。考试之后,即到虎跑寺入山了。到了寺中一日以后,即穿出家人的衣裳,而预备转年再剃度。

及至七月初,夏丏尊居士来。他看到我穿出家人的衣裳但还未出家,他就对我说:“既住在寺里面,并且穿了出家人的衣裳,而不出家,那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所以还是赶紧剃度好!”

我本来是想转年再出家的,但是承他的劝,于是就赶紧出家了。七月十三日那一天,相传是大势至菩萨的圣诞,所以就在那天落发。

落发以后仍须受戒的,于是由林同庄君介绍,到灵隐寺去受戒了。

灵隐寺是杭州规模最大的寺院,我一向是很欢喜的。我出家以后,曾到各处的大寺院看过,但是总没有像灵隐寺那么好!

八月底,我就到灵隐寺去,寺中的方丈和尚很客气,叫我住在客堂后面芸香阁的楼上。当时是由慧明法师做大师父的。有一天,我在客堂里遇到这位法师了。他看到我时就说:“既系来受戒的,为什么不进戒堂呢?虽然你在家的时候是读书人,但是读书人就能这样地随便吗?就是在家时是一个皇帝,我也是一样看待的!”那时方丈和尚仍是要我住在客堂楼上,而于戒堂里有了紧要的佛事时,方去参加一两回的。

那时候,我虽然不能和慧明法师时常见面,但是看到他那样的忠厚笃实,却是令我佩服不已的!

受戒以后,我就住在虎跑寺内。到了十二月,即搬到玉泉寺去住。此后即常常到别处去,没有久住在西湖了。

弘一大师简介

弘一法师(1880——1942年),俗姓李,名息,学名文涛,又名成蹊、广侯,字叔同、息霜,号漱筒、演音等,别署甚多。祖籍浙江平湖,清光绪六年(1880年)九月二十日生于天津河东地藏庵(今河北区粮店街陆家胡同)一官宦富商之家。1942年10月13日圆寂于泉州。幼名成蹊,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意。法号弘一,世称弘一大师。

李叔同是我国新文化运动的前驱,近代史上著名的艺术家、教育家、思想家、革新家。作为中国新文化运动的早期启蒙者,他一生在音乐、戏剧、美术、诗词、篆刻、金石、书法、教育、哲学、法学等诸多文化领域中都有较高的建树,并先后培养了一大批优秀艺术人才。名画家丰子恺、音乐家刘质平等文化名人皆出其门下。

其父李筱楼,曾任吏部主事,后辞官经营盐业与钱庄,为津门巨富。文涛5岁失父。13岁知篆书,15岁能诗,17岁善治印,18岁与茶商女俞氏成婚。戊戌变法失败时,有人说他是“康梁同党”,他遂携眷奉母南下,避居沪上城南草堂,加入城南文社。22岁入南洋公学,从蔡元培受业。课余参加京剧演出,还为沪学会补习科作《祖国歌》,并编有《国学唱歌集》。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为求救国之道,东渡日本留学。到日本后,肄业于东京美术专科学校,主修油画,兼攻钢琴。在日期间李叔同在 由留日学生出版的《醒狮》杂志上发表文章,加入“随鸥吟社”并与本田种竹、森槐南、日下部鸣鹤等交流。课余热心于话剧艺术活动,联合留东同学组织“春柳剧社”。在校期间还参加“白马会”第12回展(1909年春)、第三回展(1910年春)。在东京,他创办音乐期刊——《音乐小杂志》,并发表自己所创作的歌曲多首。1906年10月4日的日本的《国民新闻报》曾刊登关于李叔同的访问记以及肖像照片。在写生课时,他敢于冲破封建礼教的藩篱,被誉为我国新文化运动启蒙时期的急先锋。

宣统三年(1911年),文涛学成归国,先执教于天津高等工业学堂,任图案教员,后转到上海城东女学,讲授国文和音乐。翌年,加入“南社”诗社,与南社同人组织文美会,主编《文美杂志》,兼任《太平洋报》文艺副刊编辑。不久,到杭州执教于浙江省立两级师范学校(即第一师范学校),并到南京高等师范学堂兼课。1914年在中国的美术教育中首次使用人体。他从事艺术教育工作达七年之久,培育出许多艺术人才。文涛本有改革社会的理想和抱负,但眼见当时中国社会腐败黑暗,自己又无力改变现状,遂悲观厌世,于1918年8月19日遁入杭州虎跑寺削发为僧,皈依老和尚了悟门下,法名演音,号弘一,后又采用一音、一相、圈音、入玄等几十个法号。1928年,弘一参加僧侣南下服务团,到泰国、新加坡等东南亚地区弘扬佛法。12月初从上海乘海轮抵达厦门,受到陈嘉庚胞弟陈敬贤的热情款待,在南普陀寺下榻,旋即转南安雪峰寺度岁。过了元宵,又回南普陀住了三个月。

1929年4月间,取道福州赴温州。同年10月,弘一第二次入闽。先到厦门,后应泉州开元寺慈儿院院长叶青眼之请到泉州,为该院学童早晚礼佛的赞歌《三宝歌》谱曲。当时性愿法师在泉州承大寺创办“月台佛学研究社”,弘一帮助整理寺内所藏的古版佛经,先厘订六条凡例,将目录编成五辑,每辑分成禅宗部、律宗部等,每部再分为甲乙两种(甲种为全本,乙种为残本),颇为周详。1930年4月,离寺云游江浙。

1932年10月,弘一第三次入闽,足迹遍及泉州、厦门、福州、漳州各大寺院,其中以住泉州的时间为最长,而在永春普济寺一住就是573天。弘一第三次寓居福建期间,正值抗日战争爆发,民族危机空前深重,他时时以国家民族的命运为念,得到僧俗群众的普遍景仰。

1938年10月,为勉励泉州承天寺僧众发扬爱国爱教精神,他举笔题词:“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词末又跋:“佛者,觉也,觉了真理,乃能誓舍身命,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是故救国必须念佛。”赋予佛说以时代精神。弘一十分关心历史文物。

1933年10月,他在泉州西郊潘山发现唐诗人韩偓的墓道;1938年在惠安县的《螺阳文献》中发现一首韩偓在惠安松洋洞所作而未为《全唐诗》收入的佚诗,于是撰写《香奁集辨伪》一文,认为韩偓并不是一个风流才子,而是一位与自己有同样爱国思想的伟大诗人,为研究韩偓提出独创性的见解。他还为晋江摩尼教寺草庵撰写寺门对联和庵记,为朱子书院补题匾额,为开元寺补书朱熹所撰写的对联,为明代著名思想家李贽像题赞,使泉州的传统文化更得到发扬。弘一晚岁十年,积极弘法,他先后在厦门、漳州、安海、泉州、惠安、永春等地城乡开展讲经活动,就律宗、华严宗、净土宗学说及《药师经》、《弥陀经》、《地藏本愿经》、《心经》等经义作了详细的阐明。并且关心佛教教育,在泉州开元寺尊胜院倡办南山佛学苑。1936年,在泉州请得日本大小乘经律万余卷,亲自整理编成《佛学丛刊》四册,交上海世界书局出版,闽南一带的僧徒因之增进佛学知识。他的佛学思想体系,以华严为境,四分律为行,导归净土为果。十年虔修未有间断。他潜心圈点校注唐代道宣律祖所撰“南山三大部”(《行事钞》、《戒本疏》、《羯磨疏》)及宋代灵芝元熙律师释三大部的“三记”(《资诗记》、《行宗记》、《济缘记》),为后世治南山律者留下正确的范本。佛教界尊他为近代重兴南山律宗的第十一代祖师。1942年10月13日,弘一圆寂于 泉州温陵养老院。7天后,在承天寺火化。遗骨分两处建舍利塔,一在泉州清源山弥陀岩,一在当年落发处杭州虎跑定慧寺。另建生西纪念塔于温陵养老院过化亭。他的力作《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于1924年出版。寂后,海内外诸缁素将其遗著结集出版的有《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篇》、《律学讲录三十三种合订本》、《南山律苑文集》、《晚晴集》、《晚晴老人讲演录》、《弘一大师大全集》等。

弘一大师虽以持律闻名,但笃志念佛。晚年时神采气力渐衰,自知将要往生,因而尽力弘法,时常劝人听时钟念佛,依弘一大师像照时钟滴答滴答的声响,设想为“阿弥陀佛”四字。若是念六字佛号者,则以第一个“滴”为“南无”,“答”为“阿弥”,第二个“滴”为“陀”,“答”为“佛”。他的听时钟念佛,不失为一个摄心念佛妙法。1942年春天,弘一大师前往灵瑞山讲经。不久之后,住在温陵养老院,在8月15日中秋节为大众讲经,并向院中的老人讲说净土法要。23日示现些微疾病,拒绝医药及探问,只是专一念佛。27日绝食,只饮水。28日写遗嘱,交代妙莲法师负责后事。9月1日下午,在一张纸上写著“悲欣交集”,交给妙莲,并嘱咐注意:如在助念时,见我流泪,并非留恋世间、挂念亲人,而是悲喜交集所感。说完话,仍默念佛号。4日戌时(晚上7时至9时),在大众念佛声中,安详地往生了。时年63岁。荼毗后获舍利子1800粒,舍利块有600块。

弘一法师是中国近现代文化史上一位不可多得的艺术全才,在书画、诗文、戏剧、音乐、艺术、金石、教育各个领域都有极深的造诣。1918年入杭州虎跑寺出家,从此精修佛教律宗,又成为佛门一代高僧。代表作:《南山律在家备览》、《四分律戒相表记》、《弘一大师遗著合编》、《清凉歌集》、《李息翁临古法书》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