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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向往自由的青年:我在北京当保安

  先说一下我的经历,之前我在上海做服务员,因为不满强制加班被开除了。后来在厦门当过保安,单位伙食特别差,去上班的路上晕倒了,一年前我到北京来了。做这行有个关键词,那就是“骗”,我感觉到处是套路。我到北京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地铁做安检,先到了中XX集团,然后又到捷X公司,最后又变成另外一个公司,他们为了规避法律责任,就这样层层转换。我就这样开始干了。

  他们大概面试了40多个人,过了两天很多人走了。这里伙食不行,早餐只有一个鸡蛋,中午轮到你上岗有可能没有饭吃,因为是轮岗制。我当时在地铁一号线木樨地站,轮着吃饭,轮到你的时候,如果是最后一位就可能没饭吃,还得自己掏腰包上班。

  宿舍环境非常差,很多员工抽烟,没有人管,晚上睡觉有虫子咬。两天后,最初来的40多人就走了30多人。这些人中不少是大学生,他们当时想做寒假工,也是被一个中介骗过来,在南五环博梦足球公园那里列队面试,我们拉了一个小队群,两天之后走了30多人。第5天我也走了,我走是因为伙食太差了。

  第二份工作是在某大厦做保安,也是外包的,走的原因也是伙食差。这里上班统一是12小时,给你固定的一个死工资,4000块左右。不管有没有加班费都算在里面,反正不是按劳动合同法算的。这份工作问题仍是伙食太差,天天吃素,营养不良,有人都掉白发。早上7点钟上班,晚上7点钟下班。上夜班的就更惨了,没有饭吃,一个月4000块钱,晚上7点到早上7点,还得自掏腰包吃饭。

  这两份工作都得借钱上班。

  第三份工作是押运员,这个好一点,这是家国企,是北京XX护卫有限公司。这个国企伙食很好,我进去之后听老员工讲,他们以前伙食其实更好,但由于有人要中饱私囊,压低成本,所以就不如以前了。

  那里面管得非常严,我当时是押运员,我在那里干了5个月。早上5点多就得起来,差不多6点吃饭,6:30准备,6:45是我的那趟车。我出的车是比较轻松的,大概是7:10出发。有的人是5:00,有的人是6:30就得上车,去很远的地方,比如送到密云、丰台、通州那些比较远的地方,押运银行的款箱。我是比较近的,华夏银行。我早上7点多出发,差不多9点就回来了,我是比较轻松的一批车。其他人,早上6:30出发,到晚上7:30才有可能回来,中途有的银行有饭吃,比如说光大银行。我们去的华夏银行就没饭吃,要看各个银行的情况。比如你是往总部送的有饭吃,其他的就没饭吃,得回基地吃。我每次都回基地吃。不管你有没有堵车,都不给报销餐费。

  中午有午休,总的来说就是早送晚接。银行早上9点上班,下午5点下班,要在早上上班前去送,在他们下班之后去接。有五险,城市户口有一金,农村户口没有一金。

  这里工作要体检和政审,我认识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去的,他的体检过了,进去之后就突然发大病,在微信朋友圈发水滴筹,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混进去的。后来我就没见过他了,可能被逐出去了,因为他隐藏了自己的病情,进去之后发现是很难治的重病。也许他是想进去养老,想利用社会保险规避风险。

  这份工作最难受的就是自由受限制。你不在押运车上出基地必须请假,不请假不能外出。请假外出时间只有两小时。这里的工资是3200、3250逐级上档次的。我是一档车,一档车是很轻松的,一档车有600多块钱。最高档是12档,档费依次叠加就有差不多2000块左右,还是很可观的。最忙的那一批人,比如早上6:30干到晚上7:30,周末只休一天或不休的那一批人,能拿达一万多块,他们还有工龄工资。

  那里的氛围死气沉沉。每个人下班就盯着自己的手机看,让我很难受。如果你不看手机,跟他们在一块就感到不合群。那里让人感觉不容许有活的灵魂,进去了才知道。

  宿舍是大杂居。比如我住的那个大房间,是把一个客厅拆开了住很多人,我们那一层楼住了100个人。一开始我进去的时候还有虫子咬,一个和我一起的哥们因为虫子咬很早就走了,我在那边干了五个月。虫子咬,一部分是因为管理不当,一部分人是有些人太懒了,不洗澡。还有的人40多岁也不想着结婚。每个人不是盯着手机这个鸦片,就是盯着电脑游戏那个鸦片,沉浸在自己的虚拟世界里。我很难与他们沟通。

  我的下一份工作是在某大学附属中学,属北京某保安服务公司。招工的时候,说工作时间只有9小时或者8小时,实际上还有隐性的两个小时,你只有入职之后才知道这两小时是义务加班。另外保安公司还不让我出去,周末没有休息。我跟领导说,如果要让我一直待在这,你得算加班。他说没有加班费,就让我走。然后我就被开除了。有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是裴多菲的一首诗。我的核心思想就是这首诗。这份工作我才干了一天,第二天中午我就被开除了。

  总结一下前面的几份工作,关于劳动合同,除了北京XX护卫公司是国企,签了劳动合同并给你合同副本外,其它的要么让你签空白的劳动合同,再写上甲方的名字;要么等你签完之后不给你另一份;或者说只让你签一份,这份他自己留着。

  第五份工作是在北京XX学院,所在公司是北京XX卫士。北京XX学院的工作是典型的只签一份劳动合同,由于我的坚持,他才给了我另一份。这里加班是7块钱一个小时,工资是3000块钱,然后再加400块钱餐补。那些上12个小时的人的工资就比我高。我入职前就跟他说我只上8小时,我要学习。因为北京XX学院旁边就是国家图书馆,非常适合学习,我当时就跟他协商好了。进去之后我跟他提议,加班7块钱一个小时是违法的,并且需要把劳动合同给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突然跟他提了这个,反正要么是因为自由,要么是因为生命时间。我的原则就是生命和自由。生命就是时间,一天只有24小时。只要触犯我这两个原则,我就不干。不久我又被开除了。

  前面几个工作的劳动仲裁都在打,除了北京XX护卫公司的已经要结案了。北京保安普遍的工资标准,从我经历的几个单位来说就是4000块,比我之在厦门干保安还要低,我在厦门干都有4500块。北京有个保安协会,他们把保安公司联合在一起,实行统一的薪资制度。比如说统一的工时12小时,统一的工资4000块钱。如果实行8小时工作制的是多少钱,工时8小时到12小时之间的1小时7块、8块。总之他们很统一。

  下一份工作是在北京XX学院的旁边,XX大学附属中学初中部,这个是北京XXX公司。这份工作我离职的原因是他不让我请假,还有其它原因,比如他经常要罚款,这里罚100,那里罚100,条件很苛刻。我就在微信上说公司是独裁的风格,让他多罚一点,最好罚到刑法的标准,这样才好起诉,然后他就不敢了。他大概是试图用罚款让我屈服于独裁管理,但是我没有屈服。

  工作不久我报名厦门马拉松了,我跑完马拉松回来之后,公司不让我拿我的东西,工资也不发给我,现在这个劳动仲裁还在进行。这份工作重点要讲的还是借钱上班。周一到周五学生上学的时候有早餐吃,中午也有午饭吃。我其他的工友是午饭多打一点,然后留着晚上吃。我一开始是早饭、午饭在学校吃,晚饭点外卖。我点了差不多十几天外卖之后就不行了,捉襟见肘,借钱上班了。我也学着他们早饭剩一点,午饭剩一点,留到一起,晚上用老师用的微波炉加热吃。虽然我也知道不健康,但是没办法。一开始忍住了,后来又找他们要餐补。餐补是周一到周五每天15块钱,节假日和周末20块钱。

  这里上班是8个小时。保安这份工作总体来说都挺闲,就是高峰期要站一会儿,其他时间都挺闲。我选择保安这个行业,可能是因为我爸选了吧,他是社会最底层。我之前是做服务员,后来我觉得服务员端盘子端得再多,还是只给我那么点钱,我这人干活比较卖力。我觉得我不能那么卖力了。

  我发现保安这个行业是个好行业,你上班就坐在那儿,你也不用为他看住什么。最大的时间都花在自己身上,上班也可以学习,所以我就选择了保安,因为即使是上班也可以做自己的事。虽然人身自由被限制,但至少比那种传菜员好。传菜员上班还得收手机,上班没有自己的时间。保安上班可以玩自己手机,可以学习。我的原则上个人时间很重要。后来我又跟他提诉求。因为寒假或暑假没有饭吃,相当于又要借钱上班。一个月给你3000多,只能点外卖。比较节省的人一天就吃一餐饭,苦到这种地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忍下去的。这几个工作流动性都很大。他就是这样压榨你,你只能一直忍着,忍到受不了之后你就走了。有个学习英语的,由于他在这个岗上可以学习,所以他能一直坚持下去。

  下一份工作让我挺气愤的,是在海淀区万寿路某院,是个军事管理区家属院。他那边很贼,跟我签合同的是宁波某公司朝阳分公司,再派遣到XX安保,XX安保再派遣到万寿路这个公司,就是劳务派遣再派遣。开始我们比较聊得来,所以一个月给我开了4500的工资。但是签劳动合同的时候他突然让我签离职,签上名字,不写日期。我问他为什么刚入职就要签离职?他就慌了,他就说,你就签吧,每个人都要这样做的。签完之后我又问,他又慌了,他说,你走吧,你刚入职就这样跟我抬杠。我说哪有刚入职就签离职的?其实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都知道是为了规避法律风险。

  再下一份工作是餐饮公司的传菜员。传菜员干得还可以,就是有隐性工时。招聘时都说是8个半小或者9个小时,第9个小时是不给你算加班的。工资给我算了5000块钱,是按照年龄来的。我的试用期工资是4800,有个18岁的小伙子的试用期工资是4500。他看你年轻好欺负,就给你少一点工资。那个小伙子跟我聊完之后才知道他被坑了。

  这个工作说是9小时,实际早上9点就得赶到那儿,9:30就得吃饭,10点才算上班。10点之前那一个小时,要开会或者做其他事情,都不算工时。他们就是用隐性工时、用各种套路让你进来。中午2点之后又是开各种会,一开就是一两个小时,这也不算加班。下午又是从5点上到晚上10点,但是你4:30就得吃饭、开会了,4点到5点这个时间又是算义务加班。我问他怎么样才算加班?他是这样回复我的:比如第一天你上班上到晚上10点,再加班到12点,第二天他不会给你算加班费,而是在第二天的工时里减去你昨天加班的时间。假如你第二天本来是早上10点钟上班,他就让你12点上班。反正就是用各种方法少给钱。

  我现在应聘也不那么老实了,不管哪个公司,我进去也不说实话,说我能适应你们的管理,什么都能干,服从管理。讲自己的工作经历时,千万不要太诚实。有背景调查的大公司就诚实一点,对那种小公司,工作经历写一条就行了,随便胡编乱造照样能进去。

  这里是月休4天,我进去差不多十几天之后就申请月休8天。我说我愿意以减少工资的方式增加休息时间。他一个月给我开5000,我就说一个月给我4600,我月休8天,可不可以?他不同意,不同意没办法,就把我开除了。

  他们的加班费也是一个谜,他们用补时的方式,就是不想支付加班费,只想让你义务加班。还有一件事,早上开早会的时候,我拒绝上交手机。当时其他人也在旁边看着,我就直接跟他说,手机属于私人财产,不能上交,这是违法的,没有经过法律程序。其他工友在旁边听,不知道他们听没听懂。

  现在很多人不管在哪里,都沉迷在手机里,逃避现实。除非是那种想要有一些尊严的人。我有种叛逆的心理,想要一点做人的尊严,只要触及我的原则,就坚定不移跟他斗。

  下一份工作是在北京宝X保安公司,也是12个小时5000块钱,签劳动合同的时候按基本工资签,北京市最低工资标准是2400,他就给你签2400工资,其他加班费之类的算进去就变成5000块钱。他跟我说发工资是5000,但是劳动合同上是2400。实际上就是用各种方式规避风险。

  北京宝X保安公司跟我签的工作在海淀区魏公村某小区,但实际上是另一个保安公司。比如我是某个保安公司的老总,但他不用这个公司直接跟小区合作,而是再开一个公司,和另一个公司合作,再吸一层血。

  工资的计算方式,月工资5000块,他们是按5000除以30天来算日薪的,有些比较贼的就是5000除以31天,反正日薪尽量往少算。实际上日薪应是5000除以21.75天,一定要记住这个日薪计算方式,否则就会被忽悠。之前我就是因为工资按5000除以30天,被坑过,现在我懂了。他每次结工资都是5000除以30,然后你干了多少天就把日薪乘过去。我现在都要求按5000除以21.75来计算。劳动仲裁机构承认这种计算方式。

  最后一份工作是在北京强X保安服务中心,这也是记忆最深刻的一个。这个公司注册地在东城区,但签合同的地方在朝阳区。签合同还要算工龄,综合工资是3500,基本工资是2400,也就是北京最低工资标准,都是同样的套路。签完后我问他,为什么多出来1000块钱?是不是还包括加班费、高温补贴?但他不想回答我,一直说,3500一定会发给你,其他不要问了。他们一直回避我,到现在都没回答我加班费是多少钱一个小时。

  这个公司里有些人干了很长时间,我那个中队长干了19、20年。他是和河北某个公司签的,那个中队长好像很自豪,他一直说那是甲方。当我问他是和谁签的合同?他说是河北某公司。但我们是在某央企信访接待室签的合同,属于信访局机关单位,他签的却是河北某公司,他一直以为是甲方,还很自豪的样子。我问完他之后,就觉得这个人就这样了,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也没跟他说。他应该四五十岁了,我也不想戳穿他那层面纱。

  这个公司上班比较严格,每天早上5:50起来,6:45之前得从宿舍赶到信访室,6:45开会,7点前去吃饭。走路必须两人成排,严格军事化管理,五险也没有。前面几个工作,只有XX护卫公司,也就是押运员的工作交了社保,其他单位都没有,可能有的公司交了意外险。工资3000到4000不等,他们的合同基本都是固定统一的,我看过很多的招聘,4000是出现最多的数。也有5000的,这种一般是工作12小时。4000是每天工作8小时,无月休;5000是每天工作12小时,月休4天。

  这个央企信访接待室的工作,早上7点吃完饭,7:25开始上班,一班一替轮换,就是坐一个小时安全岗,再去备勤室,如果有上访人,还得跟着接待人员和上访人员在备勤室谈。我过去的时候是刚好是两会期间,上访的人也挺多。有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女性,她老公出事了,被这个央企下面的某一个分公司在殡仪馆放了三年,然后那个女的一直说那三年过得很苦,基本上天天来,但每次都没用。每次都对她说等一会儿吧,或者说他们下班了,或者正在学习,要么是在忙。即使是接待了,也是这拖那拖,一直赞美她,说你这人真好啊!反正就是不解决问题。

  有个人在这上了两天班就走了,我问他为什么走?他说待在这儿容易得抑郁症。这里确实很死板,这里的规矩我估计比军队里还死板。比如有三个中队长,一个大队长,这边下一个命令,那边下一个命令,不管谁的命令必须要唯命是从,还有一个班长的命令,下边的也要唯命是从。这都是不成文的规定,让你干这干那,等级森严。

  我今天刚被开除。这里周末出去要请假,必须在早上9点打扫完卫生之后才能请假出去,不请假不能外出。我睡的是平房宿舍,比较特殊,宿舍晚上8:30就锁门,不能出去,你点外卖也拿不到,必须得找班长、中队长请示、打报告,就像囚犯一样锁在监狱里面,活得很压抑。这里就像之前那个护卫公司一样,每个人都盯着自己手机看。

  我今天早上要去读书,8点钟出去,回来之后我就和大队长谈。他刚好下午去开会了,他说会上讲请假必须要早上9点以后。我说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能不能灵活一点?他说不能,9点就是9点,必须9点。我就一直怼他,这时刚好其他队员都在,差不多有9个、10个队员,怼完之后他肯定不爽了,他就说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