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化的平台经济:食品配送员的工作经历

性别化的平台经济:食品配送员的工作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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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通常假定平台算法是性别中立的;然而,研究发现女性更可能在平台从事兼职工作,且男女之间的收入差距并未缩小。

  原编者按:我们通常假定平台算法是性别中立的;然而,研究发现女性更可能在平台从事兼职工作,且男女之间的收入差距并未缩小。本期向大家推荐即将发表在Critical Sociology 上的Gender, Class, and the Gig Economy: The Case of Platform-Based Food Delivery 一文。作者以食品配送行业为例,深入挖掘为何工薪阶层的白人女性会主动投身于这一报酬低廉、地位低下、且经常遭遇公司与客户侮辱的工作。文章指出,这些白人女性恰恰接纳了传统的性别安排,而非挑战它。相比于同样低工资的服务工作,她们在平台中享有工作安排的灵活性和自主性,能够平衡工作与家庭照料的责任;能利用以往无偿的食品采购技能创造收入机会;在为老人、残疾人等有需要的客户提供服务时能收获情感回馈。她们在工作中获得的多重满足,也是平台公司能够不断降低工资水平,加剧剥削的原因。

  

女性为何更可能主动选择进入零工工作?

  电子媒介工作,或称平台工作、零工经济,近年来发展迅猛。尽管从美国官方统计数据上看,平台工人的数量仅占2017年美国劳动力人口的1%,但它涉及的职业面非常之广,从Uber的司机,到Handy, TaskRabbit 的家政工,再到Instacart, Postmates 等的食品配送工。

  以往针对平台工作的研究集中在对算法技术的创新性利用,以及对独立合约工的依赖(这些工人并不属于劳动和雇佣法律中受保护的“雇员”),却很少关注平台工作中的种族、阶级和性别关系。对性别和零工经济的研究尤其稀少,我们甚至还不清楚平台劳动力的性别构成。乍看起来,由算法控制的平台经济似乎是劳动力市场中性别中立的部门。

  然而,针对食品配送工的调查数据发现,与男性相比,女性更可能在平台从事兼职工作;男女之间的收入不平等依然存在,且差距并未缩小。职业的性别隔离也很普遍,即使要比标准雇佣的情况下有所缓解。因此,零工经济其实延续了性别不平等的结构。

  女性为何更可能主动选择进入零工工作?即使这些女工会抱怨食品配送工作的报酬低廉、被污名化、地位低下,或是遭遇特权客户的侮辱。作者在分析食品配送平台女工对工作的理解时,运用交叉性视角考察阶级与性别之间的复杂动态。借鉴Temma Kaplan (1982) 对工人阶级女性“女性意识”的分析:

  那些具有女性意识的人接受社会的性别制度,甚至这种意识是从性别的劳动分工中产生的。……

她们从事以保护生命为己任的工作,……从采购生活必需品,到保护邻居、孩子和伴侣免遭危险……,不论她们是否还参与家庭之外的工资劳动(Kaplan, 1982: 545-546)。

  作者指出,阶级意识不仅能够与女性意识并存,更重要的是,它能够通过女性意识来表达。

  

研究方法

  本研究对955名食品配送平台工人进行了在线调查,并对其中55人进行了深度访谈。

  问卷调查采用Schneider & Harknett (2019) 最先使用的方法,在Facebook 上向标注为食品配送平台工人的特定用户发送调查招募广告。此外,还接触了Facebook 上47个食品配送平台工人群组的群主,其中有6个人帮忙发布了调查信息。在1781名参与调查的工人中,有955名完成了问卷。其中,有559名受访者愿意接受后续的电话访谈,在考虑了不同的公司和人口特征分布后,从中抽取55位进行了深度访谈。样本中,大部分受访者时工薪阶层的白人女性。

  

阶级愤怒与女性意识

  食品配送平台工作是许多由女性主导的不稳定工作之一。由于脆弱的工作家庭政策和社会安全网,这类工作的条件通常非常恶劣。尽管受访者中主动参与食品配送平台公司抗议活动的人很少,但许多人表达了对雇主的不满和愤怒,尤其针对平台独断的要价行为,包括公司付给工人的工资率以及对客户小费的处理方式。他们对工资收入的不满直接导向与平台公司的对立情绪。

  与阶级立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些女工几乎很少考虑家庭和工作场所中的性别不平等。正如Joan William (2017) 所说,“她们关注的并非是性别平等。大多数工人阶级白人女性并不渴望‘男人的工作’;相反,她们以非常性别化的方式向家庭投注更多的认同”。确实,男性工人通常被“老板梦”引诱进入零工经济,而对白人女工而言,她们步入食品配送平台更多是为了彰显女性意识。作者分别列出了平台吸引她们进入的三个原因:

  

01.弹性的工作安排

  这份工作能够实现时间自主性,不论对于男性或是女性,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对于担负家庭照料重担的人尤其如此。这份工作能让她们首先照顾好孩子和家庭,而这在其他大多数的工作形式是不太可能的。她们能够自主安排自己的工作时间,以免与照顾孩子和其他责任相冲突。

  

02.性别化的采购技能

  这份工作的另一个积极因素是,她们真的很享受逛市场。

  作者在访谈中发现,相比于男性的“任务”心态,女性在购物过程中充满着智慧和技巧,而且颇以为豪。她们中有的以购物作为生活的乐趣之一,有的注重购物的效率策略,有的还会为客户做出更优的替代性选择。烹饪技术也是购物技巧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方面,她们会在代购的同时记下食材搭配的妙方。她们喜欢在购物过程中学习以往不熟悉的事物。

  它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去看到我可能需要的东西,或者去看看那些在我自己生活中可能不会接触到的东西,因为也许我没在那些商场买过东西。……我喜欢探索新事物。

  因此,女性在购物和准备食材等方面的传统责任进一步得到了加强和认可,即使它被平台经济商品化了。对于女性来说,相比于家庭的“无限责任”,为他人购物的有限性提供了另一种满足感。

  

03.作为照料工作和关爱

  配送工作的另一个强有力的吸引点,是对困难客户提供帮助时的情感满足。由于脆弱的社会安全网,从劳动力供给方来说,食品配送工作对于有照料责任的女性来说很有吸引力;从需求方看,这一脆弱性同样导致他们要寻求市场力量满足其基本需求,因而赋予这份工作极大的照料价值。有人甚至认为这份工作具有社会工作的要素。甚至是那些抱怨低薪的工人,也会肯定工作的这一层面。

  因此,虽然食品配送平台的工人抱怨他们的低工资、不可预期的收入,以及特权客户的折磨,但相比于标准工作,他们仍然偏爱这份工作。因为相比于同样低工资的服务工作,它有“及时”的工作安排。工作安排的灵活性和自主性,让他们得以在从事有偿工作的同时,仍以家庭为重。女性尤其以她们的采购和烹饪技术为傲,这些从家庭无偿劳动中养成的技术让她们能够以此谋生,实现了家务劳动工资化的新自由主义转向。最后,当工作中涉及对老人、残疾人或其他有需要人士的帮助时,工人就觉得这份工作特别有价值,并能获得情感回馈。白人女工从工作中获得的多重满足,也是平台公司能够不断降低工资水平,加剧剥削的原因。

  文献来源:Milkman, R., Elliott-Negri, L., Griesbach, K., & Reich, A. (2020). Gender, Class, and the Gig Economy: The Case of Platform-Based Food Delivery. Critical Soci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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